113 九幽神君的黑手

宴会后，岳菁萝来到丹堂，最近她在修炼金鼎堂的一门外功，每晚按时来此地。昨天由于意外撞见何当归，她担心与罗冲的私情暴露，惴惴不安，许久不能静下心。

打熬一阵子，岳菁萝放弃，心情不好的时候强行修炼有害无益。她将药鼎降落回地下，空鼎升上地面，收拾利索后往外走。没等到门口，胸前一麻，被人凌空点了穴道。

一名青衣人缓步走入丹堂，带着狰狞的青铜鬼怪面具，看不出男女老少。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名的威压，令人不寒而栗。

岳菁萝心知此人了得，因为穴道被点中前没任何征兆，对方已达到无色无相的至高境界。

“救命！”

岳菁萝拼命狂呼，但嘴巴张开了，嗓子嘤嘤嘶哑发不出声，音量低如蚊蚋。

忽然之间，一阵狂喜席卷全身，连腑脏亦为之颤栗。这感觉难以形容，无尽的喜悦自灵魂深处源源涌出，欲狂奔欲打滚欲嘶喊，欲不顾一切地发泄。岳菁萝仿佛回到了意识初生的婴儿，享受母亲的温柔爱抚；仿佛与童年的玩伴忘情戏耍，彼此交心；恍惚中她站在桃花树下，芳心可可，对面是第一次爱恋上的人……

甜蜜戛然而止，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就是这个男人，骗走了她的爱，夺走了她的纯真和良善，使她不再相信任何美好的东西。还有另一个深深眷恋的男人，她的父亲，当听说新生儿是女子时，不悦地拂袖而去。在记忆中，父亲从来冷冰冰，没给过好颜色。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岳菁萝的心陷入黑暗，满是愤怒和悔恨，杀杀杀！

杀戮带来空虚，心灵的风暴渐渐平息。岳菁萝置身于云层中，眼前有一道长长的白玉阶，通向远处巍峨的宫殿。那是天神的居所么？一道阳光穿透云层，贯穿岳菁萝的顶门，刹那间她的道术境界突破第九重天，领悟到天地万物的奥妙。一个无比宏大广阔的世界在面前展开，相形之下，红尘中那些仇恨和爱恋算得了什么，轻飘如过眼烟云。这是更宁静的喜悦，更深沉的爱。

然而好景不长，白玉阶和宫殿淡去，万物的本来面目已然呈现，不再有秘密存在。缘来缘去皆为空，人生本无意义，生命亦无目标，只是苟延残喘。这世界是虚空一片，所有的事物包括天神在内，尽为幻影，终将化作尘埃。不，连尘埃亦是幻影，只有虚无永恒。

无边的空虚将岳菁萝笼罩，她全身精力被抽干，躺在地上疲惫地喘息，躯体像离了水的鱼不时**着。

青衣人居高临下俯视女人，如同天神俯视世间的蝼蚁，傲慢、冷酷、洞悉一切。

这是修道界另一种恶名远扬、令人闻之色变的毒药——“悲欣交集”。中毒的人在短时间内连续经历三次大喜和大悲，随即丧失生存的欲望，成为行尸走肉，任人摆布。毒药的唯一拥有者是九幽神君。

在某种程度上，“悲欣交集”比“刹那芳华”更可怕。人死去一了百了倒也罢了，“悲欣交集”之毒却让人看破红尘，感觉活着没意思，干什么都没劲头，以至于失去自主性，永远甘当施毒者的奴隶。

岳菁萝经历了两个轮回，便如在天堂和地狱中穿越了两次。

“你想来第三次吗？”青衣人冷冷地说道。

岳菁萝确定无疑，这个人就是九幽神君。她丝毫不敢反抗，挣扎着连连摇头。

青衣人替岳菁萝解毒，将她丢入铜鼎中，离开丹堂。不久后，当归与贺亚男到来，后者偷偷跳入岳菁萝所在的铜鼎。当归手抓鼎边时，贺亚男用麻药针刺中他的手背。随后，贺亚男命令岳菁萝指控当归强暴。

以上经过，岳菁萝省略掉自己所遭受的折磨，只简单讲了九幽神君的计谋。

当归听罢，迷惑不解：“贺亚男是九幽神君假扮的？”

他与九幽神君从没打过交道，为什么会被对方陷害？在水神庙中下毒的隐形人想必也是九幽神君。如果有恶意，他当时即可动手杀人，何必等事后再费老大劲陷害。

“该我问了，”岳菁萝被往事勾引起不快，没耐心再废话，“你接着解墙壁上画的棋局。”

“棋局非常复杂，我要慢慢想，至少三两天时间。”

“放屁！刚才你自己说的，水神庙中的棋局，离开后随即在河岸边从头摆起，那才多长时间？休得哄骗于我。”

当归的棋力实不足以还原行棋的顺序，看岳菁萝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应付过去怕是立刻要遭殃。

这时，不知是否错觉，琉璃柜中的萧柝似乎在动，他的耳朵跳了一跳。

当归心想，这家伙要醒了？

“岳夫人，八地狱火的原理是什么？尊夫的症状，像是身体内土性能量过剩，破坏了五行平衡所致。”

岳菁萝一怔，当归此言说的半分不差。

五行能量可以转换，不会消失。火生土，八地狱火威力巨大，当发出大量的火性能量后，施法者丹田中将相应地产生土性能量。功法能消除大部分土性能量，但不可避免有极少数滞留下来。天长日久，土性能量在身体中越积累越多，使修炼的人中“土毒”，即萧柝现在的模样。

“你怎知道？”岳菁萝问。

“你忘记么，我的师父是药王吴有虚。要不咱俩握手言和，我请师父给萧门主治病。”

岳菁萝心有所动，虽然她与萧柝缺乏感情，但从利益考虑，若能去除八地狱火的副作用，好处多多。别的不说，她也能练上一练。

“何小弟，你跟随吴有虚多年，应该学会了不少本领。请教，多余的土性能量能消除吗？”

“不仅能消除，而且有好几种办法。不过要先知道八地狱火的修炼细节，方可对症下药。”

当归心中有数，岳菁萝不可能告之秘籍，信口瞎扯是为拖延时间。他的任脉已经打通，只剩带脉的两处穴道被封，再过二十分钟差不多就行动自如。

出乎意料，岳菁萝先是呵呵冷笑：“你这小子的心眼着实不少，居然想偷学道法。”接着她收敛笑容，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片刻，岳菁萝说道：“等会儿萧柝醒了，我与他商量一下，或者可以给你看看。”

当归听后并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担忧，肯将秘籍示人，铁定是做灭口的打算。他忍不住望向萧柝，咦，又在动弹，他脸颊的肌肉接连跳动。

岳菁萝察觉到当归的目光，回头望去，也瞧见了异常。萧柝已修炼至第七层魔功，至少要僵死三小时以上，才会苏醒，而现在刚过去一个多小时。

她跳上方台，近前查看。琉璃柜中的赤金砂呈现浅灰色，一阵阵热气向上升腾，熏人欲窒。

“奇怪，糟糕。”岳菁萝脱口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