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二个“魂丹”

场中一片静默。

当归亦未想到，会从苏离的口中吐出“朋友”两个字。她一向冷冰冰，当归是敬畏有之、佩服有之，并由于两次救命之恩，感激也有之，唯独感情没多少。在峨嵋山上时，两人很少接触，实谈不上交情，仅有的共同经历是天雷斗霄阵中的冒险。

这次下山闯**，当归深深认识到人心的险恶。先是被岳菁萝陷害，而叶知秋不肯信任；然后在遗迹中目睹了萧柝夫妇的尔虞我诈、自相残杀；前几日在普渡堂李昱蒙的恶意虐待，更是超出了底线。刚才，修道者们面对恐怖的魔龙不敢出头，等宝物出现后，又恶狼般扑上来抢夺，行径之丑恶形同盗匪。这些人中还有叶枫等同门，他们究竟是想替李昱蒙申冤，还是同样为了魔龙的内丹？

当归已不再是昔日的纯朴少年，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压抑，接近爆发的边缘。如果他当真有刹那芳华的毒药，说不定就会对顾子渐劈头放出去。

偏偏在这时候，一声“朋友”传入耳中。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当归的心里面升起一股暖意，精神登时振作。他思忖道，何必给苏离添麻烦，自己的事自己承当便是。

“我与九幽神君没任何关系，也不曾害过任何人。其中的原委，我会调查清楚，向掌教和长老解释。”

当归说完，立刻催动真气，从周围修道者的空隙中穿过，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叶枫不肯罢休，紧紧追赶，同时释放出两道剑气。当归转弯躲闪，其他原道宗弟子趁机包抄上来，占据上下左右的方位，将当归围在中央。

他们一共有八人，其中四人与叶枫同师所出，常在一起练习。叶枫喊道：“五行阵！”那四人领会，赶忙移形换位，企图摆成五行阵。杜蘅兰和另两人跟着移动，给他们让出位置。

在阵法将成未成之际，西南方露出一个破绽，是逃出包围圈的最好机会。当归心中一动，反而冲向东方。杜蘅兰恰好在附近，立即上前拦截。她的行动阻止了五行阵的生成，同时，八个人的位置恰好与八卦阵极度相似。

这些原道宗弟子都具备一定的造诣，当即顺势而为，改建起八卦阵。

在诸多阵法中，八卦阵属于非常复杂的一种。它没有主持阵法的核心领导者，八个人地位相等。五行流转，阴阳化生，根据场上形势的变化，每个人都需在瞬息间做出最恰当的应对。这对参与者的个人能力要求极高。如果出现短板，阵法配合有问题，那么将互相碍事，威力尚不如各自为战。

当归的目的正在于此。

八名原道宗弟子占领阵眼后，乾位和震位的两人发射交叉火力，攻击当归。叶枫手执双匕首，施展最拿手的金属性道术“铩羽刺”，两道白色光芒直插当归的双目。另一人以木属性道术“青藤诀”配合，空中乍现一朵草绿色嫩芽，迅速长大拔高，弯曲的藤蔓朝四周伸展，缠绕当归的躯体。

当归翻筋斗躲避“铩羽刺”，并刀削青藤的根部，放出火性能量。青藤根顿时被点，火苗沿茎秆一路窜上去，将藤蔓烧得精光。

铩羽刺落空后，砰然爆裂，化作数十根细针一齐向当归激射。兑位和坎位的两人同时发水属性“寒冰索”，十几条冰冻的锁链兜头拦腰罩过来。

“寒冰索”的攻击力很低，主要功能是阻碍敌人的行动。阵法讲究配合，并不是大家一块用厉害法术便好，原道宗弟子始终是一人主攻，几人辅助，另几人观敌瞭阵。

“铩羽刺”和“寒冰索”已经把绝大部分方位封住，唯一的生路是坤位。那里实际上是诱敌的陷阱，有三名原道宗弟子已蓄足了真气，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当归向上方急升，躲开铩羽刺的攻击，但小腿不可避免地被四条冰锁链缠住。

叶枫见了，心生轻视。高手对决，最要紧的是争取先机，所谓“宁中一剑，不丢一先”，被铩羽刺打中受伤也比被冰锁链缠住强。机动性减缓，等于是案板上的肉任凭宰割。之前听杜蘅兰说何当归击败了金鼎堂门主萧柝，还以为多厉害呢。

其他原道宗弟子也是相同的想法，忍不住心喜，有三人抢着发动攻击，阵型稍现破绽。当归冰链缠身，几无行动的能力。

“刹那芳华！”他突然大叫。

原道宗弟子大惊，刚才他们一直留着五分余力，就是为了防这一手。攻击的三人中有两人中断法术，慌忙改成守势，八卦阵更加涣散。

当归腿部冰寒，肌肉麻痹，上半身却未受影响。他趁隙反攻，运足真气百胜刀在空中连划二十几刀，看似杂乱，实则暗藏奥妙。

一团耀眼的光亮爆发，强劲的能量场如太华山压顶，又如飓风席卷，无可抵御。不仅原道宗弟子，远处观战的其他门派修道者也感受到恐怖的压力。

光团仿佛一只大螃蟹，中心是躯干，两只钳子、八条腿在空中摇摆，栩栩如生。

这是金鼎堂湖心岛遗迹中棋局的隐藏图形，当归花费过许多精力研究，暂时不如“天鹅座”纯熟，从没在实战中使用过。方才他灵机一动，感觉能克制八卦阵，因此才诱导叶枫等人放弃五行改设八卦。

两种道术各有千秋，“天鹅”以灵动机巧见长，“巨蟹”则靠瞬间爆发的能量震慑敌人。杜蘅兰等三名同门较弱，承受不住，陷入短暂失神的状态。紧跟着，八支螃蟹腿对准八名原道宗弟子，飞快扎下去。

此时八卦阵已瓦解，只能各顾各。叶枫与两名道法较高的弟子勉力挡住，剩余五人皆被螃蟹腿击伤，掉落扬子江。

幸好原道宗交游广阔，观战的修道者中有不少朋友，他们飞过去将人救上岸。

当归收回真气，巨蟹消失，腿上的冰锁链也早已被暗能量化解。

“叶师兄，得罪了。不客气地说，即便我要伤人，也没必要用刹那芳华之类的下三滥手段。”当归胜了一阵，狠出一口恶气，吹起牛皮来。

叶枫又惊又怒，经脉中真气翻滚，几欲失去控制。

按杜蘅兰所言，何当归的魂丹是天鹅，怎又冒出一只大螃蟹？在修道史上从未见过有两种魂丹之人，根本不可能。无论如何，凭武力是斗不过何当归，今日只能退让。

叶枫深深吐纳几口气，调匀内息，努力将话语讲得平稳：“别以为靠几手邪门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等着吧，有你恶贯满盈的一天。”

讲过几句场面话，他掉头便走，另两名同门跟着离开。飞出几十米后，有人喊道：“叶道兄，何当归还算原道宗弟子么？”

叶枫心中有数，问话者在觊觎魔龙的内丹。他心胸狭窄，在众多修道者面前被当归击败，恨之入骨。如果有人对何当归出手甚至杀死，再好不过。可他没权力开除另一名弟子，更不能公然怂恿别派弟子攻击自家人。

脑子一转后，叶枫想出了花招：“蒋道友，如你能帮忙擒住这败类，本门必当感谢。”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何当归为非作歹，请江湖上的好友帮助捉拿，理所应当。若“好友”出手过重将人杀死，找不到他叶枫头上。叶枫敢保证，一帮修道者为夺取魔龙的内丹，肯定会抢着抓“原道宗败类”，而且，肯定会“不小心出手过重”。

他自以为得计，与同伴降落至岸边，带着受伤的杜蘅兰等人回普渡堂。原道宗弟子不在场，其他门派的修道者可放手对付何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