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水面下的暗流

撞飞的方向正冲老五，后者手中拿着判官笔原准备攻击苏离，见兄长朝笔尖而来，急忙撤开。同时，他伸左臂揽老四的腰，想要接住。

苏离的招式中隐藏有“万河奔潮”之术，即当归在乌铁镇对付流氓所用的。她的造诣比当归高许多，十八层劲力一道道发出，井然有序，层次分明。只到第七道劲力时，老五就再也抵抗不住，眼前金星乱冒，口喷鲜血。

趁他手中无力，苏离左手五指弯曲成龙爪，遥遥发力。这是原道宗的绝技“凭虚御空”，原理与云中坊掌教岳停渊的“千丝万缕手”类似，可凌空操纵物事。

两支判官笔先后抽离老五的手，苏离曲指弹发真气，击中判官笔尾部。判官笔分别朝老二老三激射，势若奔雷。他两人眼前一花，尚未及看清楚来势，判官笔已洞穿肩胛下琵琶骨。

数秒钟之间，五龙使者全部被击伤，无力再战。

苏离甩手，把蛟龙鞭掷还老大。老大本能地用未受伤左手接住，茫然不知所措。

等待片刻，苏离说道：“你们不去救人么？”

方才老四受金瓜锤震**，失去意识坠落扬子江，老五伤势较轻，赶忙追下去搭救。老二和老三怕苏离乘隙进攻，留在原地没敢动。

此刻听苏离发话，才知道她无意斩尽杀绝，三兄弟心中略感羞愧，抱拳施一礼，掉头而去。

四下里彩声大作，“小姑娘道法好生了得，今日大开眼界”，“此女是谁，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听原道宗弟子交谈，好像姓苏”……

当归惊喜交加，两年多不见，苏离突飞猛进，原以为学会“天鹅”与“巨蟹”的道术后能与她一搏，现在看来仍有老大的差距。他对苏离早已消除了敌意，但常常不自觉在心中作比较。

其实苏离战胜“五龙使者”，多少有取巧的成分。那五人的配合术是五行阵法的变种，他们修炼刻苦，日常举动也往往带着阵型和身法。从人群中飞出来时，苏离一眼就认出端倪。对付五行阵，原道宗有一套专门的空手道术叫“落雁掌”，用飞鱼剑反而碍事。战斗中苏离的招式表面上看来变化莫测，实则以“落雁掌”为基础。

啪啪啪，有人鼓掌。

掌声不大，在嘈杂的人声中，清晰得很，仿佛鼓掌人就在近旁。一些敏感的修道者发觉了异常，左右扫视，却没找到来源。

苏离和当归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东北方。他俩有暗能量在身，对五行能量的波动极敏锐。

“小姑娘，请教高姓大名？听说峨嵋山上有圣女降世，想必就是你吧。”

一个平和中不失威严的声音从百米外传来，人们扭头望去，说话的人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身穿鹤氅，脚踏芒鞋，戴高冠。他身材矮胖，容貌丑陋，举止仪态间却透着一股洒脱出尘的仙气。

大家识得，此人乃南海浮黎岛“九品堂”的掌门，木一渺。当归也认出，他就是几天前与自己下棋的赭衣老人。

木一渺轻飘飘滑行，身法徐缓，速度飞快，转瞬到了近前。

“老夫木一渺。”

“我叫苏离。”

“你手中可是飞鱼剑？”

“是的。”

苏离平静地应答，无动于衷，与方才面对“五龙使者”时一样。其他人暗暗佩服她的定力，木一渺是差不多能与三大掌教并肩的人物，威震修道界，多少人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

据说，木一渺生平仅败过一次。他与海龙王同在南海，一海难容双龙，生出嫌隙，于是相决雌雄。两人在海面上激斗一日夜，转战三千里，从乌苏木火山直打到迷雾之海的边缘，又打到极南的冰封雪原。最后木一渺小负半招，承认海龙王的霸主地位。

木一渺输了，名声丝毫未损，反而更增威望。毕竟海龙王是东方最强者之一，能在他手下走过十回合已可算一流好手。

“你是圣女？”木一渺再一次问道。

“我不是。”

在峨嵋山上时，弟子们常议论苏离的来历，一致认为她是葛抱朴预言中的圣者或圣女。时间一长，难免传入苏离的耳中。掌教和长老们特意叮嘱过，遇到类似的话题千万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得过于激烈，平常应对即可。苏离虽不通人情世故，但也知晓其中的分寸。

木一渺连续追问是别有用心，最近修道界暗流涌动，有几股强大的势力在角逐缠斗，九品堂欲火中取栗，将原道宗推上前台当吸引火力的靶子。苏离不肯承认在他的意料之中。

“苏道友，你的道法非常高明，老夫佩服，可否赐教一二。”

“不敢当，请木掌门指教。”苏离爽快地应战。

木一渺紧盯着她，目**光：“你依然空手么？”

苏离不答，缓缓拔出腰间的飞鱼剑，斜横在胸前，神色郑重。

见神兵出鞘，木一渺既警觉，又稍感到轻松。他与苏离对战本就有以大欺小之嫌，对方再坚持空手的话，那无论胜败都丢尽面子。

双方凝聚精气神，相隔二十米对峙，不急于动手。

围观的修道者十分兴奋，等待即将到来的精彩场面。即使得不到异宝，今日也不虚此行，能目睹顶尖高手与预言中圣女的较量。当归的心尤其紧张，暗自替苏离担忧。

在一千多米外葫芦头的半山腰，有三个人手持星罗国进口的千里眼望远镜，也在观看江面上的大战。

一人穿士长衫，身材修直，姿容高雅；另一人是年轻女子，华丽宫装衬托着苗条的身躯。这是齐思退和李悦嘉，其余大臣都随国王返回了行宫，他俩悄悄留下来，登上葫芦头。

第三位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袭白衣，背负长剑。如果有修道者在此，当能认出，他就是与叶知秋、翟星沉齐名的江湖新秀，“快哉剑”柳拾肆。

齐思退看了一会儿，说道：“木一渺出场了，拾肆，你认为他与苏离谁会赢？”

柳拾肆回答：“木一渺的道法已臻化境，苏离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强弱分明。但苏离若当真为葛抱朴所预言的圣女，那就不好说。人再厉害，也胜不过天，胜不过命。”

“甚好，你对天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齐思退点头赞许。

李悦嘉掉过头，目光在两个男人上转一圈，开起玩笑来：“原本斩杀魔龙、平息天池异变的应该是柳拾肆，没想到苏离与何当归凭空冒出来，抢走了风头。柳公子是否遗憾？”

柳拾肆笑道：“说一点不介意是虚伪，谁不想扬名天下？不过，我想老师自有安排。”

他口中的“老师”即是齐思退，人们都知道，柳拾肆与齐思退是一对仙俗忘年交。昔日齐思退游历西域，遭遇沙漠鬼盗的袭掠，危急时一名白衣少年踏月色而降，剑如西风卷黄沙，将盗贼杀得片甲不留。齐思退赋诗称颂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柳拾肆一战成名，“快哉剑”的绰号由此而生。

修道界中没人会想到，柳拾肆的道法系手无缚鸡之力的齐思退所传，诛杀鬼盗只是一场助柳拾肆扬名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