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横生枝节

从山洞穿过一线天的岩缝，进入峨嵋山内部。岗哨皆分布在外围，不管里面。山路上人来人往，半空中时时有身影掠过，各办各的事，谁都没闲心凑上去打扰别人。现在是大白天，更不易引起注意。

当归带领小铃铛直奔百草谷。山谷中静悄悄，了无人迹。前中部是药田和炼丹房，后谷有一片树林。由于帝女蕙需要特殊的土壤，吴有虚在树林的后方搭了一个小棚子，当作实验基地。

小铃铛走进暖棚，顿时吃一惊。“这……帝女蕙种在水里？”

棚子用竹篾搭建，四周蒙着半透明的鲛鱼皮，以吸取适量的阳光。地面挖了一个浅池子，约三十厘米深，池壁刷米浆和石灰，防止漏水。池子中，生长着十几株绿油油的植物，姿态绰约秀雅。

平日里当归帮师父做杂务，定期来暖棚照料帝女蕙。他一进门，小草们感知到了熟悉的信息，纷纷摇摆枝叶，仿佛打招呼问候一般。

“帝女蕙需要三十几种营养物质，调配土壤不方便，干脆将营养素溶解在水里。这样栽培省事儿，但药效稍微差一些。”

当归对医学的癖好无可救药，居然跟敌人解释起原理来。

小铃铛撇了撇嘴，在心中嘲笑他的呆气。“这如何携带，离开水会死的吧。”

“是的，需装在瓶子中，并且要带上营养素，每七天换一次水。十株草咱俩应付不了，依我看，一人拿一株就可以了。”

小铃铛皱起眉头：“在乌铁镇为什么不说，你是故意的。我师父可不好糊弄，她生起气来，你非倒霉不可。”

其实吴有虚的炼丹房中有许多特制的设备和材料，有一种胶泥，可密封住瓶口不漏水。携带十株药草虽然麻烦，但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当归不想让敌人得到太轻易，故意为难一下。

“我们去拿瓶子。”

当归与小铃铛走出暖棚，出乎意料，对面树林中传来说话脚步声。这下糟糕了，吴有虚不在，按说不会有人来百草谷，因此当归才大胆行动。

他俩想要躲避已来不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和一名高瘦的女子从树林中现身。当归认识其中之一，女人是草药课师傅胡蔓琴，男人面生，从来没见过。他大部分时间在求知堂学艺，与正式弟子极少接触。

吴有虚外出时，百草谷中的普通药田由杂役照料；帝女蕙过于珍贵，并需要较高的种植水平，于是另请了高明。邵云宁是长老常自在的弟子，精通医药。胡蔓琴在求知堂教草药课，虽然道术低微，植物上的本领却不容小觑。两人七天来一次，给帝女蕙换水，今天恰逢日子，撞上当归。

邵云宁与胡蔓琴见到陌生人，亦感惊讶。为安全起见，进山前小铃铛替当归简单易了容，乍看认不出本来面目。

“你们是哪位，来百草谷有什么事？”邵云宁客气地询问。他没想到两人从外面溜进山，以为是不相识的本门弟子。

当归正试图找借口敷衍，小铃铛先慌了神，挥马鞭抽击邵云宁。

邵云宁道法精湛，眼见这一鞭来势轻飘功力平平，当下不退反进，张开五指疾抓，擒住了马鞭的梢头。紧接着他猛运真气，一股劲力顺鞭子传过去，小铃铛但觉虎口剧痛，立时握不住鞭柄。

“这等微薄伎俩，也敢上峨嵋山撒野，”邵云宁手中耍弄着抢来的马鞭，冷笑不屑。

胡蔓琴自知帮不上忙，说道：“邵师兄，我去报信，请警戒弟子前来。”

她纵身欲飞，当归哪能坐视，连忙拔百胜刀在手，一只蓝天鹅振翅扑去。胡蔓琴刚跃起一米多，就被击中后腰的命门悬枢二穴，昏迷跌落。

邵云宁耸然动容：“何当归，是你！”

当归不敢动用原道宗的法术，同时考虑到与对方素未朝面，柴刀不怕被认出，所以选择了用天鹅攻击。岂不知，就在赶路的这几天内，他与苏离大战群雄、力斗魔龙的事迹已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许多人知晓，有一位法宝像柴刀，能释放两种魂丹的原道宗少年，名叫何当归。

峨嵋山也得到了消息，而且更详尽，包括叶知秋中毒、贺亚男被掳等事情。因真相尚待进一步落实，长老们未作定论，也没有公布扩散，弟子们只在私下里谈论。

现在，邵云宁见何当归出手攻击胡蔓琴，再加上一个行止鬼祟的同伴，不禁对传闻十足十相信了。

他丢掉鞭子，竖掌劈出，一团凛冽的寒气击向当归的面门。

当归脑子转得快，迅速想到，可能对方听说过江宁坝的战斗，得知了天鹅法术。那么，想必也知晓自己受伤的事。

他侧滑步躲闪寒气，忽地左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这是故卖破绽，高手对阵时会盘算各种因素，若敌人误会当归的腿失灵，使出过分的招数，便能够找机会反击。

结果邵云宁没骗过，先骗到了小铃铛。她慌忙跃上，挡在当归的前面，同时释放五行神术，架起一面火盾。

邵云宁怒喝：“原来是万法宗的妖女，何当归，你果然与九幽神君有勾结，用刹那芳华毒害了叶知秋。”

他不再保留，尽全力施展最拿手的绝招，“冰月流银”。此乃金水双属性，原道宗最具攻击性的法术之一。

一个西瓜大的银白色圆球激射，所过之处，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一路上冰碴子飘飞。小铃铛心中恐惧，但念及身后受伤的当归，硬头皮站在原地招架。

当归感受到强大的能量，估摸小铃铛难以应对，他被遮挡住，又无法反击。于是挽住小铃铛的腰，将她拉倒在地。

银球间不容发地擦身而过，旋即绕回来，继续追踪目标。当归无暇起身，只能抱着小铃铛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仓皇躲避。

邵云宁胜券在握，瞄准对手的破绽，欲引爆光球。“冰月流银”的攻击分两段，爆炸后笼罩方圆十几米范围，敌人无处可逃。

劲力将发未发之时，邵云宁忽地察知身后有极轻微的能量波动，他不假思索地转身，操纵银球向来源射去。

果不其然，有人在树林边偷袭，一支暗黄色光箭射来。银球与光箭相遇，轰然爆炸。

光箭用来偷袭，特性是隐蔽而不在于威力，蕴含的能量较小。冰月流银的碎芒一下子将光箭吞没，向前方散射。

偷袭者戴着的面具，原料系树脂，采自南方长松岛的琥珀杉。十年至二十年树龄的琥珀杉分泌一种奇特的乳脂，凝固后不硬结，颜色和质地接近人的皮肤。九幽神君采集加工，绘制成面具，精巧细腻，栩栩如生。但树脂有一个弱点，不耐低温，“冰月流银”的寒气爆发开来，面具立时破碎。

偷袭者露出了真容。

此人是叶知秋，他尾随当归进入百草谷，躲在暗中监视，邵云宁和胡蔓琴来时没发现。见当归和小铃铛危急，他不得不出手相救。当归无所谓，小铃铛是桑素纹的徒弟，如果死了怕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