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黄少穆与女娲教

黄少穆出身于晋阳国一个颇有名望的士族，族中世代为官，其父曾任学部监察史。五十多年前国王的堂弟发动兵变，夺取了王位。朝野间反对者甚众，新国王大开杀戒，屠灭数万人，其中包括黄氏一族。黄父曾有恩于修道门派龙骨山“三真观”，观主救走黄少穆，收为弟子。

过了十几年，三清观因某事得罪天道宗，方应吾兴师问罪，扬言要灭门。三清观无力抵抗，向心禅宗求助。心禅宗掌教古灵禅师出面说合，方应吾勉强退让一步，声称：“若江湖上从此没‘三清观’这个字号，便不伤人命，仇怨两清。”于是三清观就地解散，弟子们各奔东西。

经过这两件事，黄少穆性情大变，对世间的不公充满了愤慨。他远走北地，在人迹罕至的乌伦大草原深处修行。后来与三湖散人结识，成为好友。

数年前，黄少穆在一次冒险中被怪兽围攻，天道宗的西门戈路过，出手相救。黄少穆虽憎恶天道宗，也不得不表示感谢，请对方到家中做客。西门戈刻意讨好，言语中批判修道界现状，流露出对本门的不满。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西门戈亮明身份，乃女娲教徒。

黄少穆意有所动，随西门戈拜会了女娲教主和圣护法。圣护法的道法深不可测，几乎超越人类的极限。他声称，此乃天神女娲赐予的力量，凡入教者，皆可量才传授。更有吸引力的是教主，那人宏才伟略，见识广博，极具人格魅力和领袖风范。长谈数小时后，黄少穆被折服，甘心加入女娲教。

起初，黄少穆跟随西门戈在外联部办事，与其他人很少接触。外联部的主要任务是挖掘合适的人才，发展新教徒。黄少穆推荐了好友三湖散人。他工作卖力，忠心耿耿，得到上面的信任调至内务部。内务部负责教各部门的联络和协调，上传下达，从而了解到更多机密，接触到更多教徒。

女娲教的宗旨是传播天神之大道，对腐朽的修道界和罪恶的尘世拨乱反正，击败即将降临的大魔王，拯救众生。然而，口号归口号，执行起来是另一回事。一个团体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

所谓的“拨乱反正”，实质上是打破现有的格局，重新塑造权力体系。说直白点，就是要在修道界推翻天道宗、原道宗、心禅宗和万法宗，在世俗中推翻晋阳国、楚江国甚至西方的星罗国，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新大陆。

因此，女娲教吸收教徒时，通常是找游离于主流之外的边缘人物，已经分到一杯羹的既得利益者当然不会自己反自己。在教徒中，有像黄少穆一样的理想主义者，有像西门戈一样在现实中受挫欲另寻心灵寄托的人，有像“颛顼”一样谋求更大利益的投机分子。而女娲教主能将这些各怀心机的人凝聚在一起，形成合力，着实拥有了不起的手腕。

黄少穆生意气，考虑问题过于简单，对教内的混乱颇有怨言。今日故友相逢，忍不住发发牢骚。

以上内情当归和楚楚不知晓，只从黄少穆的言语中，听出他的怨怼。楚楚假意叹息，附和说：“我们入教时间不长，烛龙口风甚紧，很少谈及教内的事情。少穆，你可否详加解释？”

黄少穆道：“有个别高位者行事不择手段，尤以‘颛顼’为最，刚愎狠毒，虚伪狡诈。刚才在入教仪式上，他声称刺杀国王是假行动，好笑，我曾看过计划，明明是真刺杀，失败了不敢承认。他抓来一个不懂道法的普通人，关在基地中，欲栽赃陷害后灭口。如此行径，比天道宗好到哪儿去，我们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

当归心中一动，追问道：“那普通人是谁？”

“晋阳国首辅的公子，安可。将刺杀的罪名安在他头上，以便挑起战争。”

“水神祭”上，安可的观礼台座位在当归的前面，一直空着，人未出现。估计那时他已被抓走。几个刺杀的死士中，有一人名叫罗雄，原为晋阳国的大内侍卫，这样嫌疑就引到了安可的身上。安可的父亲安栋左担任首相十几年，权倾朝野，是晋阳国的实际主政者。

至此当归可完全确定“颛顼”的身份——南海九品堂掌门木一渺。“水神祭”当天，正是他敲击大鼓，发千钧之鸣震晕全场，给刺客接近国王创造了机会。

当归很想打听安可关在什么地方，但不能操之过急。“‘颛顼’是奉教主之命行事，责任不能让他一个人扛。”他故意挑拨。

黄少穆不以为然：“教主极少来此地，每四个月同大司命、少司命等主管碰个头，定下大致的发展方向，不过问具体细节。刺杀行动乃‘颛顼’提出，并全权操作。教主光明磊落，绝不至于行猥琐苟且之勾当。”

当归深感怀疑，一教之主会对刺杀国王这么大的事不知情。楚楚欲趁机打探紧教主的来历，说道：“听黄大哥所言，教主想必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我们入教好几个月，尚无缘得见，希望有机会能聆听教诲。”

在她想来，女娲教主极可能是师父桑素纹。

黄少穆沉默片刻，回答道：“教中大多数兄弟都未曾见过教主。不必急于一时，等将来女娲教在江湖上正式开宗立派，教主自当现身。”

“哦，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清楚，这等大事轮不到咱们下面的人操心，”黄少穆起身，走到床尾的衣橱，从中翻找出一个密封的瓷坛子，“方桐大哥，前不久我去喀特尔雪山办事，偶然发现一棵雪绒参，可治疗你的带脉虚火之症。”

在修道者中，带脉损伤是常见的病症，起因系进境过猛，阴阳失调。此病一旦产生，不大好根治，对身体颇有危害。雪绒参性寒而平和，是对症之药。它生长在西北方的喀特尔雪峰上，珍稀难得。

当归连忙道谢，双手接过。

“今晚我负责看守囚犯，要去接岗，不能再聊了。一起走吧，路上正好经过你们的宿舍。”黄少穆说道。

当归和楚楚答应，随其出门。

三人在地下基地中穿行，蛛网似的通道连接着一间间屋子，有大有小，形式各异。少部分房间空着，大多数安装有外形奇怪的机器。那些是昔年神族所制造，九幽神君占据这地方后，因不懂其用途，只能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