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螽虺

众人只道是被高手所杀，十分震惊。

将铁块打入人体的血管中，外表看不出伤痕，实在是匪夷所思。至少血管应该破裂，有内出血的迹象，铁块总不能无形地钻进去。

而且，假若八十多人全死在这手法下，凶手就更加可怕了。现场没发生战斗，皆一招毙命。那些修道者中不乏高手，既然去夺宝，自当防备有加，不至于大意被偷袭。

谁能做得到？

事情闹大，修道者的目光全被吸引到这件事上。天道宗和原道宗又组织了第二批冒险队，规模更大，稍有名望的门派都派人参加。事先征求到大部分死者亲属的同意，可根据需要任意处置尸体。

天道宗的副掌教亲自出马，率众人进入山谷，原地扎营。这回计划持久战，一边探索周边的环境，一边解剖尸体。

另有十几人在石岐山外围接应，约定好，山中的人每天上午派一人报平安。

然而第二天直到傍黑，没人从山中出来。接应的人意识到不妙。夜深他们不敢行动，再转过天早上，三名修道者飞至山谷，只见尸横遍野，没一个活人。

同之前一样，死的人很平静，未与敌人交战，身体上不见伤处。

这下子修道界彻底震惊，大家开始猜测，凶手不是人，是某种怪物或山谷本身能引发奇特的状况。天道宗副掌教乃当时有数的顶尖高手，已臻还虚合道的境界，若说他也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招杀害，根本不可能。

许多人来到石岐山，在山脚下聚集，越来越多。大多数只是观望，少数胆子大的，敢进山谷调查。进去的人偶尔有活着出来的，渐渐显出规律，只要不在山谷附近过夜，便平安无事。

人们越发相信，山谷是造成异常的根源，或许是地下有充沛的五行能量在运转，天然生成了杀人的阵法。

但要证实这一点，并不容易，大家都希望他人打头阵，自己坐收好处。

正吵吵嚷嚷莫衷一是，来了一个人，云中坊创始人燕双城。

他开着一辆古怪的车，轰轰隆从山脚下众修道者的面前经过，招摇过市，大模大样往山中行去。

那辆车像四四方方的长方形铁盒子，密不透风，顶盖探出一个玻璃镜，可三百六十度转动，观察四周。车两侧装着四个轮子，骨碌碌滚动，发出吱呀的噪音。可推测，车内有机关驱动。

燕双城的打扮也刺眼，全副盔甲，似上战场的将军。

其时他略有薄名，尚未如后世一般显赫。此人有两大癖好，一是探寻遗迹，到处挖掘；二是制造奇形怪状的器物，用途不明。在修道界眼中，他显得行径古怪，被戏谑为“挖坟的”。

燕双城开车进山时，观者或慨叹或嗤笑，这家伙估计回不来了。

果然，人走了五天，毫无音讯。山脚下的修道者们早把这事儿给忘了，燕双城不过是个小角色，过眼烟云，微不足道。

不料在清晨时分，一个铁盒子架在四个轮子上，叮呤哐啷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车停下，一侧的铁板翻倒，燕双城滑下地，说道：“这就是凶手。”

在车厢中，竖立着一个蚕茧形状的土堆，高一米，最粗直径半米。表层覆盖着无数小孔眼，像鱼鳞似地一层层密密麻麻，极其恶心和瘆人。

“这是什么？”一名修道者问，心下根本不信。

“螽虺的巢穴。”

“螽虺？”

“是的，古上记载的一种虫子。”

燕双城凭空虚画，在地面刻下“螽虺”两个字，这是它第一次为中州修道界所知。

“螽虺以金属为食，因此具备一项特异技能，可操纵极微小的金属颗粒。金属无处不在，水中、土壤中、空气中，甚至人和各种生物的身上也有。螽虺吸收金属微粒到自己的体内，就是食物；凝聚金属微粒到其他生物体内，就成了致命武器。螽虺的攻击性很强，对闯入领地的生物格杀勿论。石岐山中栖息着众多螽虺，被陨铁吸引到山谷。见到附近的人，它们以为是来争抢食物的，便大开杀戒。”

燕双城所讲荒诞不经似乡野怪谈，但他一本正经有理有据的架势，看起来有点可信。一些修道者被吸引，围拢过来。又一人质疑：“那你怎样躲避它们的杀招？”

“很简单，用金属防护，没看见这铁车和我穿的盔甲么？螽虺操纵金属微粒是依靠某种能量，当遇到金属屏障时，那能量被吸收，无法穿透。我在石岐山中搜索好几天，才找到合适的巢穴，搬回来作见证。其他巢穴太大，车上装不下。螽虺群居，每个巢集聚着数千到上万只不等，大的土巢有两米多高。”

“虫子现在为什么不飞出来伤人？”

“螽虺性喜黑暗，白天休眠，对外界无反应。那些死去的修道者，都曾在石岐山过夜。螽虺召集金属微粒，穿透肌肤渗入血管，堆积成铁屑，流至心脏处，使人毙命。从死者体内取出的小铁块你们见过吧，不是实打实，乃是疏松多孔的铁屑。这恰恰证明，其并非暗器法宝之类，系微粒聚合而成。”

“我还是不相信，微粒再细小也不能穿过肌肉和血管。”

“你以为肌肉像你看到的那样严实？呵呵，眼见未必为实，万物皆有缝隙。口说无凭，带几只野兔田鼠到山谷，一部分放透气铁罐子里，一部分关竹笼内，过一夜即见分晓。你们有胆和我做实验吗？”

有两人自告奋勇，乘坐铁车随燕双城重返山谷。结果令人瞠目结舌，翌日竹笼中的小动物全死了，解剖尸体，在心脏附近找到了碎铁屑。铁罐中的小动物安然无恙。

接下来，其他感兴趣的修道者轮番跟着燕双城实验了数次，结果完全相同。

大家终于相信，于是倾巢出动，白天进山寻找螽虺的土巢，以火焰焚烧消灭，天黑前撤离。忙活了大半月，螽虺被消灭殆尽，夜晚放在山中的诱饵小动物不再死亡。

这件事过后，还发生了几个相关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