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广寒仙术

多年前，心禅宗有一位高手叫宗永，疯疯癫癫，经常做一些不知所云的事。他的道法极厉害，在当时无人能敌。一日，弟子请教道济的语录，宗永答道：“看这个做什么，道济不过是一堆牛粪。”道济乃心禅宗创始人，宗永如此侮辱，弟子不解其意，以为是高深的偈语，便又问：“请师父详加指点。”宗永骂道：“我也是一堆干牛粪，指点个屁。”弟子唯唯退下，仍然不懂，跑去问掌教。掌教叹道：“宗永师兄在破除你的执念啊。”

夏无盐搬出这个典故，侍者无以应对。问道时，祖师道济都可以侮辱，苏粤算什么。

听众们也看出了蹊跷，夏无盐同苏粤似有一段陈年的恩怨。难道是男女之事？苏粤是美男子，夏无盐也娇艳过人，挺般配的。可瞧年纪差太远，二十几年前，夏无盐最多是婴儿，甚至没出生。不过，修道者会驻颜术，也许她的实际年龄很大了。

夏无盐走上前，抓起纸箱中的枯树枝，胡乱撅断，甩手丢在一边；又抓起空盆子，狠狠摔在地上，抬脚用力踩踏。

“苏粤大师，我这插花之道如何？”

这是取“万法皆空”之意，“插花”，不如“不插”；一件事做得再精妙，不如打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

苏粤弯下腰，拾起被踏扁的铜盆，搁在几案上，然后捡起脚边的一根断枝。

砰，断枝敲打在铜盆上，发出响声。这声音醇厚中不失清越，一点儿不像木头敲击金属，大概苏粤运真气激发了特殊的震**。

苏粤轻挥树枝，一下又一下敲击铜盆，生出奇妙的音律。说是音乐，又不成曲调；说是胡乱发声，偏偏蕴含着精微的韵律。敲击声绵密细长，悠闲舒缓，让人听了后逐渐地放松情绪，心境平和。

潜移默化，大殿中所有人被带进了奇异的音调意境中，包括当归、夏无盐和三名卧阳观修道者。他们感受到平安喜乐，淡淡的幸福和一丝丝倦怠，什么都懒得做，只想这样一直默默坐下去。

夏无盐意识清醒，明白自己中了招，连忙提丹田气挣脱幻境。真气运行无碍，只需出手抢过铜盆，即可中断音调。但不知为什么，她的手就是伸不出去，像着了魔似的，一心想多听一会儿。

当归也处于差不多的境况，内心挣扎着企图脱身。短短几日内，接连两次陷于心禅宗的幻术，真是哭笑不得。他运转真气，数次下决心要从地上跃起，然而神思懈怠，动弹不得。

好在与上次在贺兰峰山谷浑然入彀不同，这一次头脑清楚。当归抬左手，握住百胜刀的刀柄，这是他的看家宝贝。真气输入刀身，体内的暗能量随之共振，弥散开来。暗能量乃原始的生命之力，蓬勃充盈，当归的活力迅速恢复，精神抖擞。

与此同时，一个神奇的道术从潜意识中冒出来，鲜明呈现于脑海。

当归站起身，哈哈大笑：“苏粤大师音律高超，佩服。在下也有一曲，请君鉴赏。”

笑声打断了树枝敲击铜盆的节奏，幻境消失。众人暂时还在心神恍惚中，惘然若有所失。

苏粤自进殿后，始终双目下垂，只观看身前的方寸之地，不及其余。夏无盐在旁边又摔又打，也没能吸引到他的视线。此时，他终于抬起眼皮，望向当归。

如此年少，不知是哪派弟子，竟然破了“散心钟”。苏粤暗自吃惊。

“散心钟”是心禅宗第二任掌教神策创立的道术。他在九华山孤竹崖上闭关修炼时，每日早晚撞钟，以韵律促自身入静，见本心，达到神而明之的境界。此道术主要用来清净自心，必要时稍加变化，也可具备攻击性，使敌人丧失斗志，束手就擒。

当归左手扶柴刀，大踏步走到几案前，举右手对准水桶，释放暗能量。

一条手指粗细的水柱从木桶中窜起，几乎同时，即冻结成冰，垂直悬停在空中。紧接着当归反掌横削，一块两厘米厚、四十厘米见方的平整水片飞出水桶，也冻成了冰块，水平横躺，连在先前冰柱的下方。随后，当归不停地将木桶中的水分离，弄到半空中，冻结起来。形状各种各样，有冰线有冰柱有冰勾有冰板，互相连接在一起。很快，大致的模样显露，众人看明白了。

当归在用冰建造一座宫殿。

一个个寒冰的构件安装上，墙壁，大门，梁柱，楼梯，台阶和屋顶，以及一些细小之物如雀替、梁托等，也一丝不苟，分毫不差。这还不够，各部件就位后，继续修葺外形，窗户的雕花和格子，外廊壁上的波浪形卷纹，翘起的飞檐，一一描绘，栩栩如生。

当归手掌翻飞，五指弹拨，如同弹奏七弦琴。这是无声之乐曲，另一种韵律和节奏在手指下流淌。

最后，一座五层楼的宫殿完成，坐落在半空中，晶莹剔透，恍如人间仙境。

当归吟诵道：“堂堂七宝楼台，煌煌万卷道法，终须一点灵犀，方显光明境界。开！”

他大喝一声，并指掐剑诀，向冰宫点去。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刹那间毫光大作，整座大殿内流光溢彩。

夕阳从西窗射入，穿透寒冰的宫殿，在另一面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一道虹桥斜挂在宫殿的上方，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彩色同心圆投在大殿的东墙上。最美妙的是，彩虹的七色并不固定，而是像水一样流动，隐没淡去又重新出现，变幻无方。

正如当归所说，这是一曲音乐。玲珑冰宫演奏的空间之乐曲，流动彩虹演奏的色彩之乐曲，交相辉映，宛若天成。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美景，忘却一切。

最震惊的当属两人，夏无盐和苏粤。

“沸点术！”

夏无盐尖叫，视线从冰宫上移开，转过头死死盯住当归。她的眼睛放**光，胸脯急剧起伏，简直要扑上来。

苏粤则一直凝望冰宫殿，露出茫然的神色，喃喃说道：“清虚别府，广寒仙苑，幻彩霓虹，冰之沸点。你……你是什么人，从何处学得此道法？”

PS：感谢“螭吻残柱”读者指出前的标点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