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步步紧逼

林登江循线索查探，证实了鸣玉的晋阳国王室出身，并找到她生孩子的北海郡东屯村，以及来历不明的谢海天谢海生兄弟。

至此万事俱备，可以向方应吾发难。

在修道界，天道宗以规矩保守著称，未婚生下私生子在有的门派不算事儿，在天道宗则属于丑闻。更何况，是掌教与竞争对手的长老私通，谁敢保证仅限于恋情，不出卖门派利益。如果两人的关系早暴露，方应吾铁定选不上掌教。

再者，隐瞒事实，偷偷摸摸生孩子，更名换姓送到孤儿院抚养，长成幼童后接回门中，这种猥琐的行径，足以令全体天道宗弟子鄙夷，方应吾自己也无颜面撑下去。

西门戈说，有事要出一趟门，待返回瀛台岛后就联手其他护法同方应吾摊牌。

他一去数月没消息，林登江有些心焦。掌教之位是几十年的心底渴求，他今年一百三十五岁，快到临界线。修道者的生命在一百五十岁至二百岁之间，通常来说，超过一百五十岁就不能做掌教候选人，一百三十多岁也很悬乎，与人竞争时大大减分。

今日之事成为导火索。林登江争夺掌教是私欲，但对天道宗确实忠心耿耿，他见方应吾遵从鸣玉的指示放走黄少穆，勃然大怒，忍不住扯下面具质问。冲动之举收到了意外成效，方应吾竟让步了。

可没等林登江高兴多久，叶知秋给了当头一棍。原来，西门戈的背后有人主使，只要不是傻瓜稍微琢磨，便可判断出那个神秘的女娲教在捣鬼。

“我和西门兄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助林师傅登上掌教的宝座。”叶知秋胸有成竹地说道。

林登江岂肯轻易就范，冷然顶了回去：“若贵教以为我会为区区掌教背叛天道宗，那就打错了算盘。我倒想与你一起去见鸣玉，你敢重复刚才的话么？”

“当然不敢，我绝对不承认说过，”叶知秋和颜悦色，不见丝毫慌乱，“林掌教乍然闻听事情的原委，或许难以接受，不妨多考虑几天，再作答复。对了，西门戈交给你秘籍时说了没有，此功法名叫‘血河’。林掌教学识渊博，应晓得一千二百年前的大魔头尹铳即修炼血河术，在修道界大开杀戒无人能敌。功法是好功法，可惜藏有隐患，因过于霸道，修习者体内的经脉容纳不下快速增长的真气，最后将爆体而亡。”

林登江喉咙发紧，心沉了下去。叶知秋所言多半为真，非虚言恫吓。

当初西门戈说秘籍在一处古墓中找到，自己是金火体质不敷练习，故赠予林登江，助其战胜方应吾。刚拿到手时林登江存有提防之心，仔细研究后，没察觉破绽，于是试探着修习。一练之后进境极快，林登江大为感激西门戈。

如今看来，果然是设下了圈套，女娲教处心积虑，两年前就在图谋天道宗。

林登江控制住烦扰的心绪，色厉内荏道：“功法已经练了，大不过一死。”

据史记载，尹铳走火入魔，狂乱自戕，之后的年代中有几个修习者也下场凄惨，练过血河术的人只剩下死路一条。但现在女娲教以此作威胁，理当准备着挽救之策。林登江的话有服软之意。

叶知秋答道：“‘血河’本为神族创立的道法，不够完善，暂时搁置，被尹铳偶然间得到。经过这许多年，天神去芜存菁，交给女娲教使用。林掌教，不管你信不信，我说一句真心话以诚相劝——女娲教得天神授意而成立，绝非凡人能抗衡。”

林登江心中一动，到目前为止，女娲教所行之事非同凡响。找到方丈岛的遗迹，启动魔族遗留的超级武器，网罗木一渺、叶知秋等在修道界地位超然的人物，以及血河术，多少高人都折翼在此邪术下，而女娲教能够解决。

一千二百年的轮回来临，天道将变，这已成为修道界有识之士的共识。也许，新兴的女娲教就是其中一支决定性的力量，正如葛抱朴横空出世，搅乱中州大陆的格局，最终击败不可一世的天烈大帝。天意从来高难测，谁敢断定未来的情势如何发展？

“兹事体大，且容我斟酌时日。”林登江推脱道，面露讥讽的神色，“叶道兄被誉为原道宗最有才华和潜力的新一代弟子，将来有极大可能继任掌教，为什么改投女娲教？难道是受到天神的感召？”

叶知秋笑而不语，一派高深沉稳的模样，心底却不由自主浮起一张恬静优雅的面孔，微生波澜。

接下来几天，方应吾召集天道宗的头面弟子开会，讨论女娲教。

凡是门派大了，派系林立，人多嘴杂，遇到事情就难有定论。有人根本不相信黄少穆，斥之为胡言。有人半信半疑，建议先观望，不要妄动。在相信的人中，亦有不同意见。顾颖指出，现在探测方丈岛，论江湖规矩当带原道宗弟子一起去，到时候难免要靠何当归的本领打开城堡大门，那样他就成了探险的主力，在遗迹中找到好处怎么分？在岛上时，柯怡君反对立刻探索遗迹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

开过好几次会，诸人莫衷一是。瀛台岛继续向西北漂流，离方丈岛越来越远，并且洋流和风向发生了变化，再去要花费许多工夫。最后决定暂罢，待忙完九月九的周年庆典再说。

又过七八日，瀛台岛抵达北海的边缘，再往北几百里即是北极冰原。这也是浮岛漂流航线的最北点，很快将折返南方。

有五艘大船从大陆来到瀛台岛，运送物资，并接天道宗弟子前往震天府参加庆典。常年来往于岛屿和大陆之间，船的航行已成固定套路，什么时候从什么港口出发，走什么路线在哪里会合，等等。

当归、姬云飞和贺亚男坐在山腰的凉亭中，遥望码头上装船卸船，一番忙乱景象，同时闲聊拉呱。

“瀛台岛最西可至迷雾之海，前年我曾飞近其外围观赏，好不壮观。电闪雷鸣，风暴肆虐，宛如魔王马上要现身，令人胆战心惊。唉，可惜你们看不到，明天就要乘船去大陆。”

姬云飞语气夸张，表情生动，意在逗弄贺亚男。

贺亚男毫无意外地上当，既艳羡又不屑地撇嘴：“胆小鬼，要是我就飞入迷雾之海的里面，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