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尾声

八月末，晋阳国飞浦县连下几天秋雨，扫除夏日留下的最后余热，带来沁然凉意。小城笼罩在烟蒙蒙之中，街道上空无人迹。

福海客栈的后院，姬云飞坐在屋檐下，呆望着雨丝刷刷而落。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雨点打在上面，**漾起微小的波纹。

天井中寂寥静默，对面厢房的门紧闭着，贺亚男一个人躲在里面，连续十几天拒绝同任何人交流。

那天在大海上，当归施展“沸点术”摧毁了装载“光箭炮”的大帆船，连武器带一百多名云中坊弟子全部玩完。

岳停渊又惊又怒，恨不能将何当归碎尸万段，但估量形势，不敢轻举妄动。

幸存的云中坊弟子有一百人左右，围攻原道宗七人，占压倒性优势。当归的“沸点术”属于正面强攻性道术，灵活性稍差，无法同时对付多个目标。

然而当归威胁说，如果云中坊动武，将用“沸点术”破坏另一条完好的船，同归于尽。云中坊弟子失去船，十有八九会在大洋中迷路。

其实他是虚张声势，这一回的“沸点术”用力过猛，真气消耗殆尽，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岳停渊不知底细，只得忍气吞声，暂时罢兵。云中坊弟子留在原地等冰融化，取得帆船后继续航行。原道宗七人带着翟星沉的尸体，寻海盗会合。

海盗船向西方航行，过十余日，在晋阳国北部飞浦县靠岸，两下分手。

其间出了一桩事，与云中坊打斗的时候，齐娟左小腿中了两枚金针，针上喂有麻药，恰巧刺在重要经脉上。起先伤口细微不在意，两天后经脉感染发炎，逐渐恶化。航海中缺乏对症的药物，只能强捱着。等到上岸，齐娟已高烧不醒，整条腿肿得有原来两倍大。

飞浦县是小地方，配不齐药，众人分头行动。叶知秋到几百里外的普渡堂求助，鸣玉、陈俊往临近的州府买药，当归去北边的浮罗山寻找草药，姬云飞留在客栈中照看。

不仅照看病人，还兼顾贺亚男。自翟星沉死后，贺亚男再未开口说过一个字，闷头呆在船舱中，谁招呼都不理。她向来是开朗活泼的性子，因此这模样分外骇人。众同门极为担心，怎奈无从劝解，只好在暗地里留意。

吱呀，厢房的门推开，贺亚男出现在门口。

姬云飞一个高蹦起来，惊喜出声：“你出来了……饿不饿，我去买好吃的……”

他说了两句，打量清楚贺亚男的形容，不由得声音低下去。

贺亚男梳理得整整齐齐，衣衫鲜明，背负长剑，肩上搭着一个包裹。她跨过门槛，到天井中张开胳膊，仰头迎接天上的雨水。

“哇，好痛快，秋天的雨便是清爽。”少女笑嘻嘻地说。

姬云飞默默看着她。

“我要走了，你帮我跟大家道个别。”

“去哪里？”

“链子岛。翟星沉生前希望，将那里建成人人安居乐业的土地，我要帮他完成心愿。”

“……你想清楚了？”

“不，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越想越糊涂。我们修道者究竟为什么要修道？以前我总盼着当大英雄——什么是大英雄？我只以为练成最厉害的道法，扬善罚恶，就是大英雄。可下山后，经历了好多事，和我最初的想法完全不一样。这世界不是我以为的样子。是世界错了，还是我错了，我不明白。但有一件事我知道，光靠在屋子里想是想不通的，须得亲身试一试。从今天起，我要往这个世界上到处看一看，链子岛算旅途第一程吧。”

姬云飞无言以对，原来，在贺亚男嘻嘻哈哈的外表下，早已经埋下怀疑的种子，翟星沉的死是一根导火索。鸣玉临行前，叮嘱说务必看住贺亚男，不得出事。可如今之势，如何能阻止。

“别哭丧着脸，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会经常找你们的，你们也可以来链子岛玩。”

贺亚男走过来，搂住姬云飞，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姬云飞轻轻回抱住女孩。

雨水无声地敲打着两人，打在贺亚男的头上、脸上、身上，把她彻底弄湿了。

猛地，贺亚男推开姬云飞，退后两步。

“我该走啦，不然鸣玉长老回来就走不成。祝你们在震天府旗开得胜，为本门争光。告诉当归，我等着他大展神威的好消息，嘻嘻，我，我……”

贺亚男微微垂下眼，抬起手抹一把脸上的水，然后嘿嘿笑着转过身：“雨真是好大呀……”

她纵身跃起，直上天空，向远处而去。

姬云飞的脚挪了挪手抬了抬，似想拉住贺亚男，但终究没用动。他喉头发涩，透过雨幕，目送贺亚男远去。

忽然，恍惚附近有异样，姬云飞猛回头，却见鸣玉不知何时伫立在身后。

“鸣玉长老，我……亚男她……”

鸣玉盯视少年，一言不发。接着，她转头遥望贺亚男消失的方向。两人谁也不出声，就这么站着。

良久，鸣玉收回视线，对着姬云飞，冷冷地，用没有丝毫起伏变化的语调说：“收拾东西，起程。”

（第三卷完）

PS：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阅读，能坚持追看的都是真爱吧~由于平时工作比较忙，写作的速度不尽如意，更新很慢，感觉愧对读者。

这本进程已过半，不打算写太长，再有两卷就结束。按常规网的路子，买断作品都要写好几百万字，拖到不能再拖才结尾，尽量多挣稿费。但我不打算那么干，不是跟钱过不去，主要是业余写作精力不够，挣不了这份钱，哈哈哈。以后再开新以短篇为主，长篇太累了，当初决定写连载欠考虑。

现在说新有点早，先尽力填坑，避免太监。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