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阴谋之末

季远跌跌撞撞地跑着，专挑小路走。雪花飞扬，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簌簌”声响，就像是有人在后面追踪，怎么也摆脱不掉。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季远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靠在一棵大树边上，气喘吁吁。掉光树叶的树枝将张牙舞爪的树影投射在他的面前，如同狞笑着恶魔。

季远看着树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他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仁、义、礼、信，你们会在地狱里等着我吗……如果在黄泉之路上看到我，你们大概会将我撕成碎片，一起扔到油锅里去的吧……”

他握了握拳头，正要继续前进，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他蓦地转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他竟然毫无察觉……那人头带斗笠，藏身在宽大的蓑衣内，脸上带着恶鬼一般狰狞的面具，眼神内敛无光，甚至连呼吸也听不到。

季远向那人走去：“救我。”

“你失败了。”

“我的计划本应是完美的。”季远咬着牙，“你们没有拖住君痕月！”

“不要找借口。”那人的声音冷冰冰地不带感情，“你的承诺达到了吗？”

“明天听风阁清点人数的时候，会发现少了十位巡守、五位一年门生，三位二年门生。”

“这些我都知道，他们已经接手。”那人说道，“你知道的……我关心的，是陆离。”

“你们在他‘阳维脉’注入的内力，已经被我完全激活。”季远看着自己的右手，“他身子利用那样的力量……伤到了我。”

“不错，一切尽在掌握中。”

“我虽然没有阻止烽火起，但是这一趟也并非全无收获。何况你们一开始也并没有指望今天的行动彻底打垮听风阁吧？”季远说道，“在这之前，我还怂恿君痕月收他做了关门弟子。带脉的内力被我借君痕月之手很好地开发了出来，我们在向着那个目标……缓慢地前进。”

“你以为君痕月收陆离做关门弟子是因为你的怂恿？”那人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什么？”季远一愣。

“是因为我跟他打了个赌。”

“你……你们居然见过面？”季远难以置信，“你可是假冒萧阁主潜入听风阁的人，他见到你，竟然会和你打赌，并且让你全身而退？”

“是啊……君痕月，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家伙。”那人的话里也带了点迟疑，“他对我说，无论我们有什么阴谋，他都不会让我们得逞。还说，就算是他依照我们的愿望开发出带脉中的内力，我们也不可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这么说……他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项计划是绝密的，就连你也不清楚全貌，他凭什么清楚！”那人的话里又带出一点愤恨，“他甚至说，他可以按照我们的愿望去**陆离，因为坚信我们不会获胜。”

“那个看上去内敛安静的家伙，其实内心里挺狂妄的。”季远苦笑了一下，“是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但即便如你刚才所说，这些战果也太寒碜了一点。”那人语气一冷，“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观察、潜伏、引入尸人，这么大的阵仗才得到这一点结果，无法接受。何况今日之后，既然你已暴露，我们就得全部撤离，因为陆灏定然会展开大搜查大清洗，并全面改造听风阁的防御体系。这青澄山，恐怕暂时是来不得了。而烽火既，我们甚至连今晚不可能再多呆了，因为姚暗雪周永碧那些家伙就要回来了……”

“你们若是能再多拖住君痕月一段时间……”

“别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我们已经用许多假消息将君痕月调离青澄山很长时间了。”那人顿了顿，“据我所知，你在烽火台面对的对手，除了陆灏，就是对你毫无防备的孙敏燕，蜀山剑派最年轻的弟子苏蕴乐，以及陆离等几个门生。以你的能耐，哪怕是要引导陆离，也不应该花那么多时间！”

季远脸色变了：“你……你在怀疑我？”

“是啊，非常怀疑。”一个柔媚的女生从头顶传来，“君痕月居然会放走一个叛徒，以我对他的了解，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风格呢！”

季远抬起头来，眼前一花。他看到树枝上站着的妩媚女人，穿着五彩羽毛织就的衣服，却又露出比雪花还要洁白的胳膊。

“乱红！你不要血口喷人！”他喝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按照你们的吩咐做事，可有一点怠慢？可有一点异心？你怎么能因为一点点失利，就怀疑我的忠心！”

“抱歉，我只看结果。”乱红微笑着说，“而且，季堂主，我并不相信君痕月会放你活着出来。我甚至会想，君痕月知道很多事情，会不会就是你告诉他的呢？”

“这是他的离间之计！他知道你们会这么想，才故意不下杀手！既怕我拼死还击、秉承了穷寇莫追之策，又能借刀杀人让你们怀疑我甚至杀死我！”季远厉声吼道，“这才是……杀人诛心啊！”

乱红手里拈着一根羽毛：“是与不是，先跟我们回去，再做判断吧……不过在那之前，为防止你反噬，我得先废了你……”

“混蛋！”季远后退两步，忽然一个翻身，转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的身后，扣住他的脖子，“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哦？”乱红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杀啊，你倒是将他杀掉啊！”

季远这才感觉到……指尖所触，并不是柔软的喉咙，而是木制物体做成的。

是傀儡！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傀儡！操纵傀儡的傀儡师藏在暗处，利用传音入密与他对话！

季远急忙放手，正要遁走，大腿处一麻。他低头，看到一只小蜘蛛跌落雪地，迅速爬开。

“你……你们……”他一阵头晕眼花，摇摇晃晃，终于敌不过剧毒的发作，晕倒在地。

“哟，小六，你什么时候到的？”

小六从另一棵树后面转出来：“乱红，对这种人就不要多说废话，直接下手就是。”

他手里拿着匕首，走向季远。但那傀儡师忽然说道：“等一等，我们先带他离开，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进一步确认才行。若真是君痕月的借刀杀人之计，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傀儡动了起来，将昏迷的季远背在背上。

彼岸诸人带着季远离开，四周安静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某一片雪花被掀开，一个人影坐了起来。

潜隐殿殿主，段冬焰。

她安静地坐在地上，看着彼岸众人远去的方向。

原来是“彼岸”啊……她想，这是要正式宣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