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铩羽而归（四）

君痕月不为所动，只是淡然一笑：“您又在吓唬晚辈了。”

“什么晚辈不晚辈的。”老者冷冷地说，“听风阁的规矩，只要晋级为正式的门人，彼此之间便没有备份之别。哪怕是六十岁老翁和十六岁少年，彼此之间也是以师兄弟所称。你到现在还叫我先生，这是要折煞我吗？”

“不敢，不敢。”君痕月笑道，“虽然你现在总是老不正经又人格分裂的，但始终也是我们阁内的元老，我曾经的先生啊。”

“哼，你才不正经，还拐着弯骂我倚老卖老。”老者笑骂道，“好了，说正事，不然我怕耽搁下去，那个封承宇已经坚持不住先死掉了。你究竟想要和他达成什么交易？”

“你还记得我从封承宇手中救回来的罗晋吗？”

老者一愣：“他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我们发动门生寻找炎岭草，配置强效的伏三丸中和他的毒药药性。但制作出强效伏三丸后，张殿主也只是保住他的性命，却没法让他从昏迷中醒来。杏林殿的师弟不得不每天靠往他身体内渡内力的方式保持他的生命。怎么，你所说的交易，就是想要救他？”

“罗晋师弟是去探寻情报的时候被抓的，羽林卫和重视他，说明他身上应该探得了某些重要的东西。羽林卫既然能下毒逼供，自然也会有解毒的办法。”

老者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既然他脑海里有重要的情报，封承宇凭什么答应你的交易呢？还是说，你能够确定，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不，我跟他打过交道，也派人密切观察过他，他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哪怕是身处悬崖，他也绝不会为了活命而干出威胁羽林卫的事情来。”

“那还交易个啥？”

“可是我知道他的软肋啊。”君痕月说，“这个人，年少，冲动，正直，尤其讲义气。这是他的优点，但也会成为他的缺点啊。”

“哦？”

“羽林卫正在逐步发动同江湖的战争，在战争中必要冷血无情，要比我们平日执行刺杀任务还有更加冷血无情。封承宇名气很大，但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君痕月转身走了出去，“把你的手下都撤出去吧，这件事，交给御器殿接管了。”

“所有的？你的胃口可不小啊。”

“当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嘛。”君痕月脚步一顿，“需要我把蜡烛灭了么，吴师兄？”

“不用。长夜将尽，烛光自灭。也让我，在这儿多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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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承宇的枪尖沾满了鲜血，黑夜中显得有些污浊。他的头盔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长发散乱。

他的身后，十来个羽林卫紧紧跟着。他们大多负了伤，脸上交织着疲惫和惊恐。

封承宇将地图收了起来——那张地图已经用不上了。他们踏入了地图之外的小路之中，再在敌人的驱赶之下越走越深，如今已经彻底无法从地图上判明自身位置。

他没有想到听风阁的刺客如此阴险，也没有想到他们在群龙无首的局势之下竟然还能组织起这样的反抗。那些神出鬼没的混蛋，用化整为零的方式，将黑夜披覆在身上，仗着地利，不断出面，骚扰或者袭击，一点点让羽林卫减员。

刺客们从不正面交战，一旦被追击就散落如星。但羽林卫们却不得不随时紧绷神经，甚至在他们稍微流露出休息的意愿时，刺客们便会徒然出现。加之山中机关暗器、密道小路数不胜数，羽林卫们的战斗力和意志力不断被消磨，一点一点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封承宇武功极高，自不怕这些神出鬼没的刺客。但以他一人之力，又怎么护得住所有的属下呢？更何况他现在愈发担心，那些被自己分出去的羽林卫们，如今是生是死，情况如何？

眼见弟兄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这十多个人，封承宇心中的愤怒愈发强烈。他的枪更快，更利，已经连续十多个刺客死在他的手里。

但这不够……他能刺死部分前来偷袭的刺客，却救不回死亡和被俘虏被消失的兄弟。

愤怒和无助的情绪在封承宇的心中激**，他抬起头来，放声大喝：“滚出来！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滚出来，和我们堂堂正正干上一架！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败类！”

“呵，封将军这话可说得不太对呢。明明是你们先行偷袭，入侵听风阁，现在竟然还在说什么鬼鬼祟祟和堂堂正正，真正鬼鬼祟祟随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封承宇一怔，刹那间便认出了那个声音。

在进山之前，他满心想着要找这个人报仇，一雪当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俘虏救走的前耻。但如今这个状态，他偏偏最不想要碰到他。

这个劲敌，在这个时候出手，他们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封承宇只能握紧手中的枪，想着哪怕是拼死，也要在对手的身上留几个窟窿，不能让看了笑话，也决不能让他好过。

但当君痕月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哟，堂堂御器殿殿主，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追命月牙箭’，竟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封承宇冷笑着说道。

大概江湖里没人见过君痕月衣衫凌乱、半个袖子被烧掉的样子。但君痕月神色不变，只是微笑着说道：“封承宇，你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还有闲心说大话吗？”

“哦？你若是敢和我一对一堂堂正正一战，我敢保证死的人一定是你。”封承宇说道，“只可惜，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光明正大，对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君痕月不为所动。

“那就来啊，杀了我啊！”封承宇挥动手中的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我就是死了，也会拖着更多的人一起往阴曹地府去的！”

“杀一个够本？”君痕月笑了，“封将军，你确定今天你能够本？”

“你什么意思？”

“你带进来的两千人马，可都要一起陪葬呢。你能杀掉两千人来保证够本吗？”

“混蛋！”封承宇大喝一声，赤红着双眼，冲了上去。枪尖光芒闪动，直逼君痕月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