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心动

陆离睁开眼睛的瞬间，觉得眼前一花。看到了冰清玉洁的肌肤。

指若葱根，肤若凝脂，说得大概就是这个吧。

纤纤素手托着白碗，里面乘着棕色的药汤。深色和浅色相互映衬，如银霜挂山，白浪暗礁，竟是别样的好看。

陆离养伤的这段时间，青澄山上又下了一场大雪。现在雪停了，阳光映着满山银装，光彩四射。

而那个少女，站在窗边，眼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耀眼。延颈秀项，明眸善睐，青丝如瀑，眉若远岱。

陆离双手捧着药碗，那一刹那竟有些出神。汤药洒在胸口，烫得他一个激灵。

少女抿嘴一笑，伸手，捋了捋发丝，说道：“陆离同门，赶紧喝药吧。你今天已经洒了两碗药了，再洒掉第三碗杏林殿的先生都不会给我好颜色看了。”

“是……是……”陆离回过神来，慌忙点头，但是碗端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忍不住问道，“墨……墨霞同门，你为什么会在杏林殿啊？”

少女名叫墨霞，曾经也是听风阁的童生，和陆离一样，通过“院试”之后成为正式门生。也正因如此，陆离早已与她相识。可今日……他却觉得，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她。

尤记得同为童生的时代，墨霞还是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女孩子普遍生长得比男孩子早，那个时候童生中已有不少的女孩子飞快地蹿高了个子，身姿也愈发玲珑。少年们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夜里，大通铺的枕间流传着那些半大小子们的评头论足，被窝中藏着少年们躁动初期的绮思遐想。而墨霞，就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没有得到过太大的关注。

哪怕是同时升为门生，陆离也没有对墨霞有额外的关注。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少女依然是那么得不起眼，藏于人群之中，从不出风头，从不吸引别人的目光。谁知道今日单独相处，看她青丝飘扬，看她藏于青色长衫下的身躯凹凸有致，这才陡然发觉，这个姑娘，竟然出落成了如此一个漂亮的少女。

陆离低下头，将汤药喝掉。

墨霞靠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景。她的心情似乎很好，轻轻哼着婉转的调子，把长发挽成漂亮的样子，再插上一根木制的簪子。见陆离喝完药，墨霞将药碗收起，就要出去。

“墨……墨霞同门……”陆离忍不住叫住她，也许是心里头忽如其来的想法，想要多和她说两句话，陆离再度抛出那个问题，“秋寒同门，你为什么会在杏林殿啊？”

“我在‘医’之一科上的成绩一直很好。上次山内不是出了事吗，我恰好跟着姚堂主周堂主他们去了山下免遭波及，回来后伤病者太多，门生暂时不用修行，而杏林殿人手不够用，所以杏林殿张殿主就让我暂时来帮忙，说可以加星的。”墨霞微笑着说，“陆离同门，我们也是有缘，刚好分配到我来照顾你。”

有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离的脸忍不住一红，心里头忍不住翻来覆去的，就将那两个字咀嚼了好几遍。嚼碎了咽下去，还要在那残渣之间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墨霞收好了汤碗出去，脚步轻快。她把汤碗交还，径直下了青龙堂所在的东峰，再走过一段天堑一样的“吞龙岭”，到了山崖边的一块平台上。

那儿，早有十多个一年门生等着了。厚重的外套下，长衫的青绿尤其显眼，如春之芽。

为首的少年面容俊秀，芝兰玉树的，正是在盘飧居比武中力压霍子轩的吴佳崎。

那么挺拔秀俊的少年男子，平日里与其他门生生活的时候，竟然毫不起眼，不受任何注目。即便是在那场足以让姚暗雪周永碧扬眉吐气的比武中，也因为听风阁察觉了羽林卫的行动，而提前率人躲入密道，那场比试实际上只有他们俩人，为的就是迷惑逐渐逼近的羽林卫。后面混乱的撤离行动后，谁也没有心思再来关心这一场比武的结果了。

但在这群少年人面前，吴佳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是这个小团体的首领，人人都服他。

“诶，墨霞同门。”有人叫道，“听说你被派去服侍陆离那个废材了？真是让人同情啊。”

“田海同门，不要想得这么龌蹉好吗。”墨霞撇撇嘴，笑骂，“只是端一碗药、为他搭一搭脉搏，监控一下他体内脏腑受损的恢复情况罢了，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要以身相许了一样。”

“嘿嘿，搭一搭脉搏，不都是肌肤相亲了吗？圣人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摸了他，就要嫁给他……”

“去你的。要真这样，咱听风阁每一个女孩子，都有十七八个的丈夫了。”

“行了。”吴佳崎站起身，“墨霞，田海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不过，这一次他说得倒是有一点道理。跟陆离那样的废材，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妙。”

“为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你总听说过吧。”吴佳崎冷冷一笑，“别忘了，在一年门生内部，只有我们，才是‘纯粹’的刺客。”

他顿了顿：“但是陆离他……他不配。”

墨霞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吴佳崎同门你不要这么严肃嘛。”

吴佳崎眉梢轻轻一挑，站起身：“走吧，今天的活动快要开始了。”

那个名叫田海的少年笑嘻嘻地站起来，问道：“吴佳崎同门……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要准备开始实施了？”

“是的。”吴佳崎环顾四周，“听风阁刚刚建立的时候，地位和实力就在江湖三大刺客学堂中排名第一，如今却愈发堕落，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打我们的主意。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听风阁的兴盛衰败，我们即便只是一年门生，也身肩责任。”

“是。”

“如今站在这儿的，才是真正纯粹的刺客门生。我们才是肩负听风阁未来的人……其他的，都应该被清楚出去。”

“那……陆离呢？”墨霞问道，“虽然没被选中，但他是君殿主收为关门徒弟的人啊……”

吴佳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以再给他一点机会。只不过……即便是君殿主，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吧。到时候，我帮助他清理门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