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囚禁之所（四）

又到了入夜的时分。送餐的女子提着餐盒，走向东北方向，那个被囚禁的人所在的地方。

夜色熹微，火光明灭，如同一片轻纱笼罩。一高一矮两名守卫从暗处走出，拦在女子前面，将她的面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矮个子护卫说道：“以前没有见过你，新来的？”

“是，这是我第一次为‘那个人’送饭。”

高个子护卫眉头一皱，说道：“甘旨心惊云外客。”

女子毫不犹豫地对了上去：“流霞香染月中泉。”

两名护卫对望一眼，脸上警惕的表情放松下来。矮个子护卫说道：“请跟我来。‘那个人’正在办事，你要稍等一会儿。”

护卫带着女子走过宽阔的长路，进入一间院子，并将她带入偏房：“稍安勿躁，等一会儿会有人来通知我们。”

护卫说完就出去了，顺手带上房门……

女子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仔细思考，刚才的行为有无破绽。

这女子……正是君痕月所扮。

既然无法通过正当的路径进入囚禁之所，那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火房的防卫稍低，于是君痕月便在那头目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制住了今晚应该送餐的女子，再由自身假扮，从头目嘴里得知今夜设定的暗号后，堂而皇之地进去。

君痕月的易容术不差，在荆离岛所编纂的记录当今著名刺客的名册《刺客列传》中，“易”的本领评级为“乙”，虽非顶级，但骗过这些护卫绰绰有余。

何况他还特意选择送晚餐，因为光线黯淡，更不容易被发觉，也可谓是万无一失了。

但眼看顺利通过，君痕月仍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那个矮个子护卫的脚步明明已经远去，他却仍然察觉到这间偏房周围隐藏着轻微呼吸声……不对，不止一个人，显然是把这间屋子给围住了。同时，从更远的地方，更是隐约地不断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像是在调动着什么。

君痕月蓦地睁开双眼，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芒，两枚银制的银制的羽毛外形暗器“凤翎”已经捏在了指间。

“哎呀，被发现了呢。”

君痕月转过头来，那个矮个子的护卫正将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关上。

君痕月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暗暗吃惊。普通人从外面想要进屋，可能手刚刚搭上窗棂自己便会有所察觉。而这个护卫，他半个身子都已经在屋内了，自己才发觉他的动作。

更何况……如果这人真的有这种本事，刚才自己竟然完全没有看出来。他的步伐与气机和那位高个子搭档完全匹配，展露出来的本事不弱不强，完美地隐藏了自己。

倘若……他心存敌意，忽施偷袭，自己虽然也能及时躲掉，但一时之间恐怕是抢不回先机。

君痕月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右手垂在身前，用身子挡住指间的凤翎。他淡淡地说道：“这位大哥，有正门不走，却偏偏选择旁门左道，是何缘故？”

哪知道那个护卫大大咧咧地坐到君痕月的面前，竟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君殿主，你能把伪装拿下来吗？和这副模样的你说话可非常不习惯呢……”

君痕月眉梢微微一挑。

已经被说破了，再伪装或是狡辩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听他所言，然后随机应变。君痕月伸手在脸上抹了抹，如同面粉一般的屋子簌簌落下。那一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女子容貌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君痕月那一张俊秀的脸庞。

矮个子护卫点头：“对嘛……相比那张平平无奇的女子外貌，我还是更愿意和这张精致的面孔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啊。君殿主你自以为行动缜密，可是从一开始就没逃过我的双眼呢。”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问我的目的？”护卫噗嗤一声笑了，“君殿主，是你用这种不够光彩的方式潜进来，难道不应该是我来审问你的目的吗？怎么反过来，成了你来问我了？真要我说的话，我的目的，当然是保卫这里的安全，防止‘那个人’被心怀不轨的人劫走啊。”

君痕月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将两枚凤翎收起，却又在忽然之间，左手五指如爪，雷霆一般，抓向护卫的胸口。

护卫大惊，双手一翻，护在胸前。谁知道君痕月一发即收，左手绕了一个弯，反倒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下。

“你……”

“你也把伪装去掉吧。我已对你坦诚相待，你也应该礼尚往来吧。”君痕月微笑，“何况，相比一张满是疙瘩的男人面孔，我还是更愿意对着一位姑娘说话。”

护卫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

“好，好，不愧是君殿主。”

也不用刻意粗着嗓门了，恢复了原本清脆如黄鹂鸟啼鸣的少女嗓音。护卫也如君痕月那样在脸上搓揉，同时问道：“你怎么看出破绽的？”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明明有正门不走，偏偏选旁门左道，当然是为了避开监视。可若你真是这里的护卫，这样做就毫无道理。”

“呜……监视那道窗户的人是这里的护卫中最弱的，解决他们最轻松，所以我就选择那个路径了。”少女说道，“可是……你又怎么发现我是女扮男装的呢？”

“因为我刚才……对你‘袭胸’了啊。”君痕月露出促狭的笑容，“我那一爪速度虽快，但并不是对准你的要害檀中穴，在招数之间却故意留有破绽。正常情况之下，你应该左手格开右手反击，但你下意识的动作却是双手同时上翻护住，只有女孩子才会对自己的胸口像是对待自身要害那样警惕。所以，你暴露了自己。”

少女的手微微一顿，叹气：“就这样？”

“就这样。”君痕月说道，“制住我的手下、在夜空中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人也是你吧？你是逼迫薛家的公子将你带入‘凌霄阁’的吧？你一直混在赌徒中没有丝毫的暴露，所以我也完全没有发现你的存在。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好吧好吧，这次就算是平局吧。”少女除掉脸上所谓伪装，抬起头来，“好久不见，君殿主。”

看到少女面容的瞬间，君痕月也怔住了。片刻之后，他才一字一句念出了对方的名字：“海棠少主……慕晓槿！”

海棠首领慕焰霜的独生爱女，被称作是天才的少女刺客。尸人第一次出现在青澄山的时候，她曾和海棠“坤门”之主东方茗一同造访听风阁，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海棠中的人，也对那位被关押的“瑶光”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