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碰头

陆离跟着钟筌一起，劈柴，挑水，在伙房里做着杂活儿。

他还算是低调，默默干活，不犯傻，不惹事，偶尔犯点小错误被司厨指着鼻子骂时也默默忍受。

负责这间伙房的司厨姓宁，被他和钟筌称作“老宁”，长得肥头大耳。大概是因为他常年和油烟打交道，整个人从里而外散发着一股油腻的气息。他那双蒲扇大的手在陆离的身上碰一碰，陆离就会觉得那一股子油腻渗入到自己的皮肤深处、要恶狠狠地搓洗才能将它去除掉。

但陆离知道，自己不能够永远呆在这里无所事事，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薛浩铭留给他们的锦囊中有过交代，他和席轩进入华山派后，需要等待一位代号为“露草”的人来和他们接应。“露草”是当初被季远派出去潜伏在华山派内部的，隐藏极深，也负责整个刺杀金一诺行动计划的制定和指挥。但正因为隐藏极深又只听从季远的命令，所以现在听风阁的人也联系不到他。即便是梁烨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露草”。

按照薛浩铭的吩咐，陆离需要在舍身崖旁边的某块岩石下面挖一个小洞，将一片金叶子埋进去。那是他们规定的彼此联络的方法。

这天夜里，陆离悄悄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钟筌睡在另外一张**，鼾声如雷。陆离蹑手蹑脚打开门栓，走了出去。

已经来了七八天了，他的生活和普通的杂役没任何区别，也一直无人来联络他，这让陆离有些放心不下。

也许连席轩也没来得及去用金叶子传信吧……那家伙虽然生活的环境很好，但毕竟是整天在那个所谓小少爷身边当伴读，搞不好日日夜夜都得随时去听从召唤去伺候人，可能根本没有时间溜出来。

陆离从来都不是一个那样沉得住气的人。他心里想着，既然这样，他就不能再这样毫无意义地等下去，至少也得做点什么。

他之前观察了好几天了。伙房这边的守卫其实相当松懈的。这给了他溜号的机会。

陆离关上房门，一刻也不敢耽搁，气喘吁吁地往舍身崖赶。

舍身崖在华山西峰的峰顶，而伙房在半山腰，这就意味着陆离要必须加快速度，这样才能在天亮开始干活的时候完成一个来回。可华山地势险要，有“自古华山一条道”的说法，陆离没跑多长时间，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被汗水湿透的衣服贴着身子，再被夜风一吹，冷得浑身发抖。

然后他听到旁边有水流的声音。

陆离愣了愣。

他知道这附近有一片小湖，但湖面已经结了冰，还没到化冰的时候，为什么会有水声传来呢？

陆离知道自己不应该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凑过去，探头一看——

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冰面上开了一个洞，半个身子没入湖水之中。他双手捧起冰冷的湖水，从自己的头顶浇落。

天边的乌云将自己扯开一个角，一丝丝的月光洒落下来，光芒有若实质，如玉丝一般在那人披散下来的长发上流转。陆离只看到他的后背，皮肤光洁，凸出的肩胛骨就像是快要挣脱而出的翅膀。

那人的身子稍微侧了侧，陆离陡然一惊——

不对，这是个女人！

她似乎发觉了。水声蓦地激烈起来，她豁然从水中跃起，披上轻纱，赤脚站在冰面上。

陆离赶紧将头一缩，自欺欺人似的躲在几棵叶子已经掉光的大树后面，一动不敢动。

但那女人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陆离唯有瑟瑟发抖。

他若是被发现了，不仅任务完不成，还有可能死亡。

那人在寒冬中浸入冰水里洗澡，不是失心疯就是内力高强不惧寒冷。从她刚才“芙蓉出水”的迅捷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居高。陆离心想凭借自己这点微末的功夫，只怕不是她的对手。

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自己忽然被人从身后拉倒。那双手在后面轻轻一撑，自己的倒下竟然没有发出声音。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盖住了，同时穴道也被封住，一只温婉的手掩住他的鼻子。

脚步声停下来了……就在自己身边，甚至距离不超过三尺。但很奇怪，那人竟然没有发现陆离。脚步在周围晃悠了一下，略显迟疑，然后逐渐远去。

陆离有些憋不住了，忍不住想一口向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咬下去。但那人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毫不客气地在陆离的牙齿上一弹。陆离觉得一阵剧痛，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的牙齿都被打掉了，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陆离感觉已经快要窒息了，那人终于松开手，解开陆离的穴道，将盖住他们的东西掀开。

陆离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部再扩向四肢百骸，终于让他觉得稍稍舒服一点了，他这才回头，向救了自己的命的人说谢谢。

然后……

“你你你你……”陆离指着对面，“秋寒，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