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回卧房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喧闹声响,其中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语调——

“来来来开盘了……那个叫陆离的杂役,觉得他还能回来的押我左手边,觉得他已经被赶出去回不来了的押我右手边……”

陆离:“……”

“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啊!哎,你们别都来押我左手边啊,要不赌一赌他回得来?告诉你们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哦!不过当然了我自己都觉得他不可能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陆离:“……”

他快步向前,推开房门进去。

这声音,这语气,这赌局……陆离不会听错的,只有可能是他的同门,那个在听风阁内喜欢开赌局却常常是逢赌必输的徐岩!

果然,进屋的他一眼就看到瘦小的徐岩被人围在中间,摇头晃脑,唾沫横飞。陆离有些无语——埋头做事这么多天,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位同门就在自己身边。

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徐岩可能在“潜”这一艺上下了很多功夫,才让自己毫无察觉?

但不管怎么说,徐岩那“逢赌必输”的命运怕是改不了了。陆离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我押你右边……陆离他会回来的。”

陆离一怔,转头看去,那人竟然是钟筌。

钟筌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脸一红。他依然那么腼腆,但是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钱袋拿出来,袋口朝下,里面的钱币一枚一枚地倒在桌上。

他的钱袋很鼓,里面起码装了上百枚钱币——应该是攒了很长的事件,因为杂役的收入并不高——可是钟筌脸色不变。他把钱币归拢,放好,安静地坐在旁边:“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陆离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被人信任……真的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也许是巧合吧……也有可能是缘分,陆离心想,他和这位叫钟筌的人,大概注定会是兄弟?他再度下了决心——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的行动引发了华山派的混乱,他一定不会让钟筌陷入危机之中。

陆离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劳驾,挡路了。”

那人回头,目瞪口呆:“陆陆陆……”

陆离淡淡一笑,走上前:“抱歉,几天没有回来,让大家担心了……”

徐岩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担心个屁你怎么还能回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担心啊担心地要放屁了……”徐岩哭丧着脸,“你是不是回来收拾行李明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做梦啊?陆离暗暗发笑,脸上却做出沉重的表情:“是的……我的确是回来收拾行李的,明天就没法再伙房呆下去了……”

徐岩的表情立刻由哭泣转为大笑:“哈哈哈我就说嘛……”

周围押了自己被赶出去的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陆离瞥了一眼钟筌,他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地看这自己,仿佛早已经料到陆离后面要说的话。

这也是……信任吧?

陆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金掌门亲自下令,将我调入暗卫团中,明天一大早黄昏先生就会带我去报道。所以这伙房啊,我的确待不下去了……”

徐岩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就像是任人搓揉的软泥,将他的五官又搓成了皱巴巴的哭丧样子。陆离笑眯眯地往**一趟,向钟筌扬了扬下巴:“喂,这桌上的钱都是你的,还不去收?”

钟筌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却只将自己的钱币拿了回去,然后对周围的人说:“其他的钱我都不要……你们收回去吧。”

围观众人欢呼起来,连徐岩也松了一口气。陆离倒是有些惊讶:“喂,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干嘛这么大方?当杂役很赚钱吗?”

这满桌子的铜币……要是钟筌能够拿到手,恐怕都足够自己回家乡去买几亩田地自立生活了,哪里还用在这个门派里当个最下等的杂役呢?

可是钟筌只是微笑:“就是因为杂役的俸禄太低,我才特别清楚,大家要攒这么多钱不容易,我不想拿他们的钱。陆离,他们之中有人看到你是被暗卫团带走的,所以都会觉得你很有可能回不来了……甚至可能已经死了。可是我跟你接触最多,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一个好人,是不应该有这样不明不白遭受飞来横祸的命运的。所以……我也想当个好人。”

“你……”

陆离站起来,也笑了:“钟筌……我也会当个善良的人——放心吧,等我去了暗卫团,已经会好好罩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