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根深（一）

脱离危险，陆离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突然觉得全身发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那个家伙……那个名叫玄贞的家伙，竟然就是“彼岸”的首领，荆离岛七星之一，“六道刺客”中的“天道”，统御乱红、小六等人的男人啊……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刚才竟然说他让人惊喜？这个时候陆离才来得及去品味刚才听到的话。被一个大魔头赞扬，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劫后余生的庆幸下，陆离还是想起了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陆离便赶紧走向那男子。轻岚道长蹲在男子的面前，脸色凝重。见陆离过来，她起身，说道：“他心脉已断，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心脉……”席轩回想起听到玄贞琴声时候的感受，“那人真的能……用琴声伤人于无形吗？这得是多么高深的武功啊！”

“的确是很高深的武学，但也没什么神秘的。玄贞将内力灌注在琴声里，再利用琴声和你们血液流动、真气流转产生联系，就像是以一种乐谱去扰乱另一种乐谱一样，当其中一方太过强势，另外一方就会分崩离析。”轻岚说道，“但这其实是有风险的。如果对方的内力太强，很容易就反噬了自己。”

“怪不得我以前听过传闻，说什么其实‘彼岸’之主不喜欢鲜血啥的。我还说这些人是不是傻，刺客组织的首领不喜欢鲜血靠什么完成任务，难道靠嘴炮吗？”席轩摊了摊手，“有这种本事，当然是杀人不见血啊！”

陆离走到男子的面前。

“大叔……”他说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男子已经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的意识分明已经涣散，却在听到陆离声音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一股生气，眼睛霍然睁开。

“你……”他抓住陆离的手，“果然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大叔你……”

“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啊……少年，当你出现在我面前，就意味着我已经结束了。”男子手上的力气竟然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让陆离害怕，“我很好奇啊……如果是你，你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大叔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陆离莫名觉得心里发慌，“你说清楚……”

但男子再也没法开口了。他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松开手，闭上了眼睛。

“轰隆！”

夜空中，无数的炮仗陡然炸响，将天空染成绚丽的颜色，就如同画布上随性的泼墨。

子时已到……新的一年，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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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河面缓慢行驶，席轩和席翔在前面撑船，轻岚带着苏蕴乐和陆离坐在后面。

轻岚为陆离把了脉，微微沉吟。

“你脉象正常，没有受伤。可是有些奇怪，你的奇经八脉中似乎隐隐潜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真气，不像是来自正途，也不按照规律运转，仔细去探寻又消失不见，真是奇怪。”

陆离心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体内那一股莫名的真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冲轻岚作揖：“多些道长关心……我的身子并无大碍。”

“少年，别怪我多言，我总觉得这种真气并非正路，现在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毕竟难保不成为某种隐患，还是多注意为好。你是乐乐的朋友，若是以后有空，不妨上蜀山剑派，我请人为你调理一下。”

“是……谢谢道长。”

苏蕴乐则盘腿坐在席轩的背后，笑嘻嘻地地对他说道：“哎呀哎呀，席轩你居然也是席家的公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完全看不出来呢。”

“怎么看不出来了？”席轩撑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没好气地反问，“也就你眼瞎，一直看不出我身上的贵族气。”

“你身上的贵族气？你身上明明只有小混子气好吧！”苏蕴乐撇嘴，“我还以为贵族都应该像师兄那样的呢……所以虽然你们是一个姓，也都来自长安，但我从来没把你们联系到一起过呢！”

席轩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席翔，却又突然觉得自己这位胞兄哪怕是撑船的姿势都是那么挺拔潇洒，突然之间有些嫉妒。他转头冲陆离喊道：“喂，阿离，你评个理，我和席翔这混蛋到底谁更帅啊？”

“当然是……”陆离顿了顿，“你是要听真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席轩一边说一边向陆离使眼色，“说出你内心最想说出的话！”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黑，陆离好像没有看到席轩的眼色：“好吧……这都是你自己要求。我觉得席翔确实比你要潇洒一点，首先人身材都比你标准。”

席轩：“……我上辈子倒什么霉了才交了你这个朋友……好歹我刚刚拼了命来救你……”

陆离：“……可是拼了命和玄贞肉搏战斗的也是席翔啊……你唯一的作用不就是让我用自杀来威胁他吗……”

席轩：“……你滚……”

苏蕴乐摊了摊手：“你看，这条船上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席轩转过头，恼羞成怒地嘟囔：“女魔头你大过年的不回家和父母团聚跑到我们长安城来干嘛？”

苏蕴乐一怔，忽然沉默了下俩。

席轩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我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苏蕴乐嘟着嘴，“在我心中，师父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师父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席轩回过头来，看着苏蕴乐。

他从未听苏蕴乐说过自己的家……毕竟能够在蜀山剑派这样的名门正派学艺的，大多数都是家出名门，而不像是刺客学堂里面多数都是贫家子弟。但“大多数”也就意味着会有意外……听苏蕴乐的口气，难道她就是那样的“意外”？

“对不起，我……”

他不是有意要伤苏蕴乐。

“看什么看，转过去好好划船！”苏蕴乐瞪了席轩一眼，“再看我就用船桨抽你耳光了啊！”

席轩赶紧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卖力地划桨。水声哗哗，船上却一时间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