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有家难回（一）

吴佳崎一行人被暂时安置了起来。

说是安置，其实也有几分像是看守。他们被集中在一间大营内，四周有官兵值守。他们只听到外面调兵遣将时的纷乱的脚步，却不允许到处走动。鉴于“华山派”就逃出来这么几十号人，似乎羽林卫还要等上一级更进一步的指示。

“你们看，火焰！”游百峰忽然说道。

他们从小窗向外望，果然看到了华山上熊熊的火光。那火焰在山上蔓延，范围一点点扩大，血红地有如夕阳。

“他们在放火烧山？”秋寒一怔。

“要对尸人赶尽杀绝吧。”墨霞说道，“毕竟那种东西……要是放出去了，对百姓是一种危害，也会引起轰动。”

“仅仅对尸人赶尽杀绝，用得着这样的放火烧山吗？”吴佳崎说道，越来越明亮的火光在他的瞳底闪烁，“屋宇楼房，纸墨简，连同尸体，都会在这样的火焰里被融掉，找寻不到任何痕迹。”

“你是说……”墨霞一惊，“他们在掩盖什么东西？”

“呵……说不定，这些尸人不仅是华山派，和羽林卫也脱不了干系。”吴佳崎脸色微沉，“没人知道派入山里的羽林卫做了什么。也许他们只是杀死尸人，也许……把华山派的人也顺手做掉了。”

周围的人都悚然。

“羽林卫和江湖门派的矛盾人尽皆知。明面上双方不会撕破脸皮，可暗地里双方尔虞我诈彼此坑害的事做得可不少。这次羽林卫打着扫清尸人的旗号进山，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吴佳崎说。

秋寒补充了一句：“说不定金一诺也逃不掉。”

吴佳崎瞥了秋寒一眼，声音压低：“大家都是刺客。刚才领我们来这间房子里的时候，官兵看我们的眼神，像不像是我们看着猎物时的样子？”

话音未落，砰砰几声巨响。秋寒刚刚侧头，几道剑影已经到了面前。

刺客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体虽然疲惫，神经却并未从紧绷中松懈下来。从一进屋子便感觉怪异，到吴佳崎和秋寒刚才那段对话，已经开始做好了准备。

这些人是藏在地下的——大营的地下应该被人为挖空成一个大的地窖，黑衣人们早已埋伏在下面。之前也有两批从华山派逃出来的人，带到这儿之后被迅速料理。但这一次黑衣人们失算了，因为他们想要暗杀的人，正是以“暗杀”为生的刺客啊！

秋寒偏过头，顺手将窗帘拉上。她脚步一转，飘忽着来到两个黑衣人身后，顺手捡起一把长剑料理了两人。

刺客们这一轮反突袭迅速而安静，他们都深谙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的道理。外面的人以为又是一波毫无悬念的杀戮，却没想到倒下的竟然是同伴。

待到黑衣人都死掉，游百峰当先去地窖里察看，回来后，摇了摇头。

“没有漏网之鱼，也没有出去的路。”

秋寒低声说道：“你们还记得先生们曾经讲过，他们被羽林卫围困在盘飧居内，如何脱身的吗？”

众人心领神会，立刻与死掉的黑衣人互换了衣服，用黑布遮住脸。

“这个方法只能瞒得过一时，甚至如果遇到熟悉他们的人都会露馅。所以我们离开这间营帐后，尽可能分散，遁入黑暗中。三天后，我们在长安城的‘据点’见面，然后再行商量，共同回山。”

吴佳崎所说的“据点”，是在长安城内听风阁进行秘密联络的酒肆。那一家人在长安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平素从未引起过任何的怀疑。

吴佳崎吩咐完毕，刺客们已经各自行动。他们抬起身边的尸体，掀开营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就像是在打扫现场。而外面守着的羽林卫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刺客们一边走，一边不断脱离，躲入两边的黑暗。这个黑衣的队伍越走越小，最终如烟一般消逝。

秋寒躲在黑暗中，将顺手牵羊摸来的匕首当做短剑放入怀里。她略一思考，转身，仍1是走向华山的方向。

陆离……身为听风阁的刺客，你不会真的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里面吧？

原来的入口已经行不通了，秋寒选了另外一条更崎岖的小路，避开羽林卫，向上。

但是没走两步，她停住了脚步，冷冷地问道：“出来吧，你一路都跟着我，究竟有什么企图？”

“哟，我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居然会被你发现？”

“乌云散了，月亮出来了，你那个跟踪的位置，恰好会让影子投射下来。你太大意了。”

“呐……既然你发现了，我就不跟你捉迷藏了。”少女轻巧地落在秋寒面前，偏着头，“你们的人要想办法回听风阁，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为什么呢？”

这家伙……竟然是海棠少主慕晓槿！

“你不用管。”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找陆离。可是华山这么大，你上哪找去？更何况还不排除他被尸人吃掉，被羽林卫杀死，被火焰湮灭的可能……”

“你知道他在哪？”

“我可没说哦。”

“你不会无缘无故跟踪我，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说吧，陆离在哪里，你想用什么条件来换？”

“呐，不要这么冷漠嘛。我们同为刺客组织的人，有时候还是要互相帮助的。”慕晓槿微笑的时候，双眼半眯着如弯月，清冷又好看，“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再不快一点去帮忙，陆离可能就回不了青澄山了……”

“你什么意思？”

“跟我来吧，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秋寒下意识地握紧怀中的匕首，慕晓槿却看穿了她的动作：“放心好了，秋寒，暂时你不会遇到敌人，也不需要拔出你的短剑。不过过一会儿，要用到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们‘海棠’，到底有什么企图？”

慕晓槿摆摆手：“这和我们组织无关，只是个人的行为罢了。不要因为看到我就觉得惊讶……等下，你还会更加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