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从君痕月的指尖飞出,直指那一把立起的巨伞。

君痕月和面具男都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三根针穿过密林和雨幕,无人阻拦,“当当当”扎在粗大的伞柄上。

那只是三枚羽毛大小的暗器,而伞柄几乎有小孩手臂粗细,高逾一丈。但即便如此,凤翎没入之处,裂痕就像是游走的蛇,向着上下延展。裂痕越来越长,且向着两边分叉,如同抽枝发芽一般。紧接着卡擦一声轻响,伞柄碎成数片。伞盖也歪歪斜斜得跨了下去。

君痕月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眨巴眨巴眼睛:“我以为玄贞好歹要抵抗一下的。”

面具男笑着说道:“那家伙大概睡着了吧……看来这次又是我赢了。”

这几日以来,他们在与玄贞抗争过程中,常常会以这种打赌的方式来苦中作乐。玄贞很强,还借助了天地之力,但内力毕竟不是永远不绝的,他也需要休息,需要恢复。只不过在他恢复的时候,多半君痕月和面具男也处于没有剩余力量发动致命攻击的状态。

当然,他们彼此休养生息的时机,也是尽量不能让对方猜到的。有时候玄贞停止攻击,并不是他内力耗尽,而是在诱使君痕月和面具男反击与突围。毕竟这两人若是相互协助、抱元守一,玄贞竟然也找不到破绽。反倒是当他们有了反击的想法,在突围的过程中,能给自己带来机会。

他藏身于远处观察这两人,心里头的惊讶却是无以复加。自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布下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陷阱,请君入瓮,毫无意外地等来了猎物。然而这猎物即便是在陷阱之中,也无法轻易攻破,反而几度依凭强大的内力反击,险些扰乱自己的心神。

玄贞对君痕月的实力是有所了解的,自信在这个“天地同力之阵”中,君痕月一人无力抵挡。但是他的的确确低估了面具男的能力。哪怕他听落红说过这个人曾经完美压制住她,他也没有真正将面具男放在眼里。谁知道目前一交手,以两人对抗自己的实力来看,面具男的内力犹在君痕月之上。

所以双方僵持之下,甚至变成了彼此勾心斗角的局面。

有时候君痕月和面具男假装酣睡,却在玄贞试探性进攻到来的时候瞬时反击,内力震**之下,险些让玄贞指尖的琴弦绷断。

有时候玄贞假意休战,实则暗中提防。君痕月和面具男想要趁机突围,可是脚下刚刚走到树林的边缘,突然之间琴音响起,就像是一条小蛇趁之不备从裤脚袖口钻入,阴毒滑腻。两人心知不妙,知趣地退了回去。

从那以后,猜测玄贞是真睡还是假睡反而成了君痕月和面具男的娱乐项目。他们不敢冒险亲身试探,只能使用君痕月的凤翎了。

面具男屈了屈手指:“嘿嘿,这么算下来,你已经输给我四次了。我记得咱们的赌注是一锭金元宝一次的吧?御器殿殿主怕是要破财了。”

“这点钱倒还不至于破财。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把珍藏的破心弩送给你,如何?

“当然可以。不管我会不会用,破心弩这种东西摆在屋里当做曾经战胜过君痕月的证明,也是不错的。”

君痕月皱了皱眉——这家伙还是不接招,套不出话来。

面具男伸手指了指西边:“玄贞那家伙原来在这个方向啊。”

君痕月顺着面具男的手望去。新的巨伞立了起来,伞下玄贞盘腿而立,白色的长衫飘飘一尘不染,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他双手按在琴键上,目光远远地锁住林中的猎物。

“又要来了……”面具男扶额,“真是不消停。”

君痕月目光却是一沉:“这次……好像不简单……”

“叮叮当当……”

琴声果然想起。但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的琴声莫名其妙,没有了金戈杀伐之气,高山清溪一般,潺潺流动。

琴声平稳,清亮,偶尔有几个音忽然挑起,像是小石子在水中激起一点涟漪。面具男听得心情舒畅,大笑道:“玄贞,你小子现在是改变风格了吗?是不是觉得我昨晚没睡好,专门弹点这种靡靡之音来给我助眠啊?”

君痕月低声说:“不可大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要知道玄贞之前的琴声,轰轰然就像是千军万马冲锋,雷霆万钧地碾压他们精神的防线。但这一次如此轻柔温馨,竟像是傍晚轻风、晚霞夕阳,妻子在家等候夫君归家。

那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玄贞的头也垂了下去,嘴角含笑,低声说道:“好好尝尝吧……我的‘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