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脱困（五）

屠鸣鸣自然不能理解那位男子话中的含义。他的目标是抓住苏蕴乐，尽量是活口。风翔将军既已到场，那便是稳操胜券。山洞里面是死路，有一个来历不明胡渣满面衣着邋遢神情委顿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也没有太大的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必要冒险紧逼，只需要稳步进攻就好。

转眼间苏蕴乐已经越过了那一段“死亡地带”。那一片空旷的过道本应布置着看不见的致命机关，能将一名神秘的、完全掌控“御剑”绝学的高手困在这儿……超过十年。

可是现在，这个所谓的死亡地带却空了……那些传说中的机关没有一处被触发，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苏蕴乐退到了男子的身边，周围是坚固的山壁，下面是用于捕鱼的小孔。没有地方再躲避了。

屠鸣鸣手中的枪探出，打算如苏蕴乐之前所做的那样，先伤她腿部，不让她行动自如。身后，风翔将军仍然好整以暇地看着，眼角瞥到有什么东西飞过。

他一怔之下，左手闪电探出，却晚了一步。食指上有疼痛传来，皮肤被割开一条小口子。风翔将军，皱着眉，只看到落地的长剑被牵引了过去。

这剑势与威力，与之前观察到的苏蕴乐所操纵的完全不同！

就像是……原本被小孩子挥舞着的剑，突然交到了一位大力士的手中！

也怪不得，以他的出手速度，竟然无法抓住它！

“屠鸣鸣！”他大声喊道，“躲开！”

来不及了。长剑的飞行似乎带有雷霆之威——先是点在屠鸣鸣身着的铠甲上，而那一处铠甲的表面受力之后坍塌，分裂，碎片散开，露出铠甲下的衣物，然后是皮肤、肌肉的一一破损，溅射出来的是猩红的鲜血。

屠鸣鸣呻吟一声，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身子不受控制地半跪下来。

那柄剑插在他的右腿处，没入过半。他用手使劲拄着枪身，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你……”苏蕴乐呆呆地看着，“你……”

那个男子……她知道他很强，却没想到能够强到这个地步。

“御剑”的关键词在于“巧”，突破腕肘臂等人体的局限性，将剑法中神鬼莫测的一个方面发挥到极致。

但在小巧上下功夫，必然在力度上吃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比如泰山派的刀法，刚猛极矣，就不可能在招式上有更多的幺蛾子。

可这名男子……在剑上附着如此强大内力的同时，还能让它在空中做一个轻巧的腾挪躲开风翔将军的阻止，难度不亚于让全速奔跑的赤兔马在丝毫不减速的情况下突然转折。别说赤兔马能否做到，即便真的转向，只怕马匹本身也难逃摧骨断筋的命运。

可男子内力依旧流动无异，长剑飞行中也因内力的加持不受破损。这份功力，就算是轻岚来……也很难做到吧？

“你可以做到的。”男子洞悉了苏蕴乐的震惊，“修炼的法门早就告诉了你，我没有丝毫的藏私。你现在缺乏的只是时间，和内力的积累。但以你的天赋而言，想要达到这个地步……轻而易举。”

苏蕴乐的心砰砰直跳。

风翔将军向前走了一步。

“站住。”男子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属下死在眼前的话。”

“他若是死了……”风翔将军说道，“我保证你们两绝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他们叫你‘风翔将军’？这么说来，你就是现在的风部统领？”

“正是，在下屠彬，接任这个位置已经超过十年。阁下又是何人，绝世高手为什么会藏身于这样一个小小的山洞？”

男子微笑了一下：“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上一次的风翔将军，就是在我的手底，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废掉了全身武功。”

屠彬悚然：“你……原来是你，苏清影！”

苏蕴乐愣了愣。认识那么久，甚至从这位男子身上学到了绝世武功，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的名字。

“真难得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除了几个仇人，这世上已经没人认得我了。”苏清影的声音有些唏嘘。

“等一等……”苏蕴乐觉得眼前的事情有点复杂，“你们俩都姓屠，难道是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女儿。”屠彬坦然说。

苏蕴乐快要晕了：“女女女女儿？”

“哼……”屠鸣鸣忍着疼，“爹，你说过在战斗中不会暴露我的身份，也不会暴露我们的关系的。”

屠彬叹了一口气：“做父亲的心情……大概能够引起世人的共鸣。苏清影，我可以放你们走，只要你不伤她。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再决一胜负。”

他向前一步：“男人之间的战斗，不牵涉孩子。”

苏清影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苏蕴乐看到他的眼角似乎略有一些湿润，正想要说点什么，苏清影抬头：“好。”

他右手发力，将屠鸣鸣扔向屠彬，然后带着苏蕴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瀑布外一队人马严阵以待，但是屠彬令下，他们一动不动，目送两人离去。

离开山洞的时候，苏清影面对外边并不刺眼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呵……真没想到，我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他忍不住感叹。

“你……”

苏清影摇了摇手：“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但不是现在。我想安静一下……我想确定，这一切并不是做梦。”

这一切……这一切就是曾多次出现在梦中的场景啊，让他无法相信这就真的实现了。他感受着脸上细密的雨丝，感受着扑面的风，感受着山间林草的味道，身子忍不住颤栗。

但他突然也觉得有些奇怪——那些机关，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失效了呢？还是说早就失效，自己反而作茧自缚不敢出去？

“呵……”忽然有人轻笑起来，“苏清影，你该不会是以为，你是凭借自己力量出来的吧？”

“是你？”苏清影脸上表情狰狞起来，“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