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刚刚挣开那读人抓着自己的手掌,冷不防有人探身到桌子底下摸自己的脚,顿时惊叫一声,后退数步,脸庞通红,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扭头朝父亲啊啊的呼喊着,表情极其无助,一双黝黑的大眼睛里没有神采,我见犹怜。

围观食客们哈哈大笑,分毫没有为盲女解围的意思。

那盲女的父亲将一双沾满油腻的手在衣服下摆蹭了蹭,跑了过来,却一个劲朝那几个读人赔着笑脸,嘴里念叨地不过是丫头无礼,惊着客人之类的话。

几个读人见摊子老板如此,顿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言语轻慢,用自己那点读底蕴对盲女展开言语上的轻薄。

老汉脸色更加尴尬,盲女躲在父亲身后,又惊又怕。

一旁正与杨立讨论鸡子到底算不算禅宗所说众生之类的都邪朝旁边瞥了一眼,怒意冲上脸庞,一拍桌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圣明天子在上,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民女,你等身为读人还要不要面皮?要不要斯?”

都邪直接冷喝出声,与此同时,一只手伸手入怀,握住一柄匕首!

“诶!”

方才俯身下去想要摸人家姑娘小脚儿的读人轻轻哎了一声,他们那一桌人哪里听过这般直接而尖锐的话语,身为本县少有的几个禀生,外人当面都要喊一声先生、相公的读人,他们的阶级可已经脱离了最底层,县尊当面都可以执学生礼不需下跪的。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土鄙村夫敢这样羞辱我们几个人?

“都邪。”

都邪不是一个光说不做的人,这么些年,死在其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得有数十条了,眼看他要站起来掏出怀中匕首给那几个读人一个深刻的教训,杨立慢慢收回了给猫儿喂食米粥的汤勺,不徐不疾喊了一声。

听到杨立的声音,都邪慢慢坐回座位,手从衣襟里缓缓抽了出来,脸孔上的怒意渐渐收敛,转瞬之间寂静如磐石。

那边的几个读人本来看都邪一副猛虎扑食的模样还有点发怵,这下便放心许多了。

俯身下去摸人小姑娘脚儿的秀才周盛虚着双眼,皮笑肉不笑地朝杨立行了一礼,算是打过招呼,他是看出来了,这体型孔武有力,煞气逼人的都邪得听对面杨立的话。

而那杨立看起来就是一个弱生,一口字正腔圆的昭朝官话,应该不是本地的。虽然皮囊生得俊俏,气度不凡,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弱生也该知道的。

这简直是给自己这几个同窗当沙包壮声势的好机会啊。

“这位公子,恕在下冒昧打扰了。”周盛道。

杨立起身还礼,面带微笑,温厚谦和:“客气了。”

周盛见杨立一副端端正正、好好学生的态度,内心冷哼一声,话锋一转,声音便跟着冷了下来:“公子家的这位奴仆,看来甚少管教,不通礼仪啊……”

“莫非先生很通礼仪么?”杨立笑着回应了一句,不待周盛发作,便再次道,“先生觉得家仆无礼,可知纵使他再如何,亦是我的家仆?”

“既然是我的家仆,他的事情便该是我的家事。先生插手别人的家事莫非有礼?”

“你!”

比杨立年长几岁的周盛指着杨立的鼻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杨立和风霁月的表情在他看中显得分外可憎!

“我们自然也不方便插手你的家事,不过刚才你那家仆伸手入怀,莫非是要掏出刀子当街伤人不成?”

“也是,这件事可关乎我等的身家性命,读人的体面,圣明天子治下,海清河晏,当街拎出刀子杀人的悍匪却也不是没有,不如让你那家仆将怀中之物亮给我等看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