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二十万遍往生咒,即感得菩提牙生。

诵三十万遍往生咒,即面见阿弥陀佛。

只是,短短一条街道,一个夜晚,杨立能诵读多少遍往生咒,才能超度县丞不安的灵魂,超度自己的内心。

他站在丁字路口,收拢了面孔上所有表情,双手合十,低头念念有词。

身后传来兵刃碰撞、武卒厮杀的激烈一声,声声叩入灵台,令杨立始终不能心神安定。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章。久居合戈山、不谙世事的杨立自不可能人情练达,但侍奉佛前,神思皆在宇宙真理上苦求的青年却可以算得上是世事洞明。

县丞死前在杨立耳边说的那些话,已让他惊觉了县丞杀子的狠毒表象之下,又一重悲苦的事实。

背后之人为了将自己扼杀在这塘石城中,已不惜以县丞家乡父老相挟,更逼迫得县丞将儿子送到自己面前,任己杀之。

杨立收了声,不再念诵往生咒。

再念百万遍,也终究不能让当前局势往好的方向发展。

燕王贤明,和尚慈悲。

贤明与慈悲不在这往生咒上,亦不在佛法当中,甚至无关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

既然要破局,便要明白自己有没有破局的能力。

在县丞府中运筹帷幄的幕后之人,身边必然是层层防护,甚至为自己布下了防护迷阵,杨立独身一人,又未身怀绝世武功,自知没有破除县丞府重重防御的能力。

若没有破局之能,又当如何?

为自己加上这一份能力就是了。

杨立往路口左边看了看,近几日将塘石城转了个遍,对于道路也有些熟悉了,往路口左边走,是县丞府的方向。

往右边走绕过几条小巷子后,便到了居住的客栈,从客栈往西,会经过盲女与其父亲的早点摊子。

青年思索了片刻,转身往右边路口走去。

……

斜月清辉,洒在木桶里的一层层冰凌上,柔嫩修长的五指探入桶里,又不时伸出来,反复多次,将桶子里有月光与冰晶结合的光点搅成碎片。

盲女不盲,不止心不盲,眼睛也亮,一双狭长而柔媚的眼睛里,倒映着粼粼辉光,冷清清地气质便也有着那双眼溢发到全身。

矮壮中年摊主从在铺子口堆成一堆的桌椅板凳里抽出一只来,横在门口,坐了下来。

条凳窄窄的,更衬得他身材如木墩子似的。

一番活计做完,汗也发了,中年摊主觉得有些冷,便将袖子捋了下来,盖住树皮一样的皮肤,探头向盲女问了一句:“闺女,冷不冷呦?”

哪能不能啊,摊主一看那已结了冰的水桶就知道,必然很冷,他这样做惯了辛苦营生的人想一想都觉得把手伸到冻水里生疼生疼。

可是盲女却转过头来,向摊主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阿爹,我不冷。”

“你在那里玩咋子冰棱哦。”

摊主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并非自己亲生、却好歹也算自己养大的闺女,越发觉得自己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