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小院,房内。

檀香袅袅,炭盆之内,木炭暗红。

老仆阿福一手捏着墨块,在砚上轻而慢地打着圈儿,加少许水,浓浓地墨汁便在砚台里化开。

陆大先生手持兔毫,先以毛笔饱蘸浓墨,而后裹上了一层朱砂,又令一旁侍立的杨立伸出手来。

杨立不知陆大先生要做些什么,但陆大先生总归不至于要坑害自己,于是便依言伸出手。

一根银针刺破了杨立的中指,陆大先生抓着杨立渗出血珠的中指,在宣纸上重重一抹,留下一道血线。

裹着朱砂的兔毫顺势在宣纸上开笔,字骨厚重,笔力雄浑。

字迹在宣纸上铺开,也盖住了那一道血线。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二十个大字,每一个都代表了一种笔法,二十种不同风格的法在宣纸上交汇,竟给了杨立一种异彩纷呈、百家争鸣的奇异观感。

这二十种不同法,皆出自同一人之手!

杨立对陆大先生的才学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自叹弗如。

“嘿嘿,人到老了,有些东西会被老天爷、被别人拿走,但是学到了骨子里的东西,可谁都拿不走。”陆大先生一边在宣纸上盖上自己的私印,一边说话,似有所指。

杨立知晓这是陆大先生又在引诱自己,要自己向其请教法之道了。

他只笑了笑,未有再说其他。

陆大先生轻哼一声,转身向眼神热切地盯着宣纸字迹的阿福道:“阿福,开始吧。”

“好,主人。”

阿福早已跃跃欲试,闻言从怀中取出了一面罗盘——正是先前挂在马车上的紫金罗盘。

取出罗盘之后,也不见阿福有什么动作,他只是以手掌穴位相对着紫金罗盘,那罗盘中央的磁针便飞快转动了起来。

起先,房之中还未有丝毫动静,片刻之后,桌案上的铜炉便随着罗盘磁针的指向而不断摆动,摇摇晃晃的,如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往罗盘指针定格的方向挪动。

而后,房之中大部分金属之器尽皆开始晃动起来,看得一旁的宋宪大惊失色。

阿福以自身真元引动紫金罗盘,而罗盘则顺势勾动了地磁,进而引发了这一系列异象。

杨立眼神惊讶,却不同于宋宪的大呼小叫,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这一幕,揣摩其中真意。

看杨立对自己专长的地象禁制之法,依旧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陆大先生心中更加不悦,加重语气呵了一声。

毛笔在此间纷乱地象之中,对着虚空连续勾勒。

毛笔在虚空之中勾画,也无他物可供毛笔渲染,但偏偏在陆大先生在虚空间看似胡乱的勾画之中。

一道道黑红墨迹便在空气之中慢慢显现。

横竖撇捺,一个个笔画互相勾连,在陆大先生跟前组成了先前写在宣纸之上的那一首诗。

老者毛笔往后拉扯,那一首悬浮在虚空之中,被阿福的真元充斥,散发剑意的诗篇就跟着往宣纸上的墨字覆盖。

陆先生额头上渗出汗水,可见这一步他也是做得小心翼翼,并不轻松,好在虚空中的诗篇终于缓缓覆盖了下来。

与宣纸之上的字迹之间相隔不过一个指头的距离。

正当此时,陆大先生猛地拔出了阿福不知何时挂在腰间的一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