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弓之鸟(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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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老大咬牙切齿地看着下方峡谷内,鱼贯通过的二十骑,当先的正是王荷将军。
在他们后方,是持续加速没有丝毫因为前方变故而放慢马速的意思的金人军本阵。
算上埋伏在此地的小台村妇孺乡老,己方人数实已与金人八百卒本阵旗鼓相当。
可这是兵事对决!只有做些搬运工作的老弱们能起到什么作用?
若这一次突袭没有吓住将要冲入峡谷的金人军的话,先前种种努力,便都要前功尽弃了!
肖老大怎可能不对王荷这种铤而走险的行为咬牙切齿?他这是将自己一个村子的乡亲们性命都押在这一场战役上了!
王荷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把能利用来的力量都利用上,在赌桌上进行了这一场豪赌!
肖老大心中怒极,却必须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周遭都是不安的妇孺老弱们——方才那一场胜利并没有带给他们丝毫信心。
豺狼般凶狠的敌人再一次扑杀过来,侵蚀每一个人的作战意志!
“诸位父老乡亲,这个时候,切不能自乱阵脚!”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与底下的金狗们拼一拼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纵然逃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肖老大厉声疾呼,抱起了一块大石头:“往下砸吧!看看这次老天爷会保佑谁!”
燕州郡累受匪盗兵锋之祸,大部分燕州子民的神经都被这种环境锻炼得坚韧,纵然是远离了战祸兵灾核心区域的小台村众们,也保持着他们对周遭环境风声变化的机警。
可是不管多坚韧,抑或有多机警。兵就是兵,拿着武器披挂铠甲、脸上刺青、凶神恶煞的兵卒们,永远都是百姓的天敌。
在百姓眼中,兵卒就是丘八、地方恶霸、浪**子、比贼匪还凶悍、比豺狼还酷毒的一种生物,千百年来,观念皆如此。
纵然是贤王杨统麾下燕翎军,也只是稍微扭转了一下天下百姓的观念,对主流思想未能改变分毫。
他们对于士卒始终保持一种恐惧,类似于羊群与狼群的对立关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肖老大要求已经代入羊群逻辑的小台村百姓们去见识狼群的爪牙,试验试验底下那群饿狼们是否真如人们口口相传里的那样凶恶残毒。
大多数人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肖老大自己也未真正做好这个准备——一开始,他们觉得面对的只是一小股百余人的武卒而已。
有人丢掉手中的石头,慌慌张张地往山坡下逃跑,半路被石头崴了脚,鞋子都掉了,依旧不管不顾地逃。
有人傻呆呆地看着那气焰滔天的八百余金人军本阵,忽视了码在山崖边,尽在咫尺的石头堆。
更多的人在肖老大的咆哮声里,下意识地将身前的石头堆推下了山崖。
电光火石,一念辗转,或逃离或坚守,真的都只是在做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而已——他们,在这仓促之间,已无法思考太多!
潜伏于在场每一个人思维之中,从不层浮出水面,却一直影响着他们的那一道固有思维逻辑在这一刻骤然崩开了!
为何要安于他人为自己下的‘弱者’定义?
试一试,推翻这个定义,能不能看到这个定义之外的其他风景?
小台村的百姓们试着这么做了。
或如婴儿拳头、或如成人头颅、或如磨盘般大小的石头,从山壁上,一路向下骨碌碌滚落,每一次与山壁碰撞,都发出咚咚的声响!
幽暗峡谷,不论是小台村百姓还是金国武卒们,脸孔上的表情都被隐去了,只剩下他们此起披伏的呼喊声,在一线天同时响起。
呼喊咆哮之声,在金人军阵之内,很快变成了惨叫。
一只马蹄踩碎地上怒目圆瞪的普察普尔善的头颅,血污包裹着马蹄,向后慢慢退却。
完颜稽康抬头,一颗颗石头从天而降,仿佛要将这道峡谷填平,又仿佛要峡谷内的武卒们淹没在石堆之下。
他脸上的兴奋已经转为惊怒之色。
他想要胜利,疯狂的想要胜利。
他以为对方已技止此耳,自己终究会是那个掠取最后战果的人。
他方才已看到富察普尔善部的全军覆没,他不在乎损失掉的一百余部卒。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折磨那二十余戏耍自己的汉人!
他全都算计好了!
阿布卡赫赫却给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恋战?冒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朝前死冲,不在乎损失惨重,未必没有胜利之机——
但是这些从山壁上砸下来的石头可不长眼睛,砸中麾下任意一人,谙班勃极烈都不会有分毫心痛,若是砸中自己呢?
若是一块不长眼的石头砸死了自己呢?
大金国将再也找不出一个武勇的谙班勃极烈继任皇位,此时烈火烹油,鲜活着锦般蒸蒸日上的大金国便会在彼时转瞬倾塌。
从白山黑山间走出来的雄鹰部勇士必将再退回白山黑水,继续茹毛饮血,继续被人当做是羊群一样驱逐!
本王对于雄鹰部的意义何其重大,岂能不明不白死在这个窝囊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