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积雨空林烟火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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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这日,镇守北方藩镇的安禄山看准时机,趁着唐王年迈昏庸,后宫干涉朝政,李唐兵力空虚之际,联合了周遭契丹、室韦、突厥等诸多边民部落,振臂一呼,征召军士十数万余,于蓟城南郊誓师反叛,喊出“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以清君侧”的口号,正式向李唐开战,起兵向神都长安进发。
开国百余年来,李唐对外战争不断,对内却是一片祥和,如今在位的诸多地方官员,根本不曾面对过真正的沙场战争,一时间难以抵抗安禄山的大军,却是河北州县一带,驻军宛若草扎纸糊,连阻止安禄山的脚步都做不到;一应地方官员,或降或逃,连给唐王上启奏都来不及,却是断断几日时间,整个河北一带都录入了安禄山叛军的手中。
安禄山也是个奇人异士,却是虽为李唐之臣,却不是纯粹汉家血脉,其母阿史德夫人,乃是突厥琐罗亚斯德教,即为汉译拜火教的巫师,掌握诡异神通法术,又是以擅长以善恶二元论法阐述世界起源和天地奥妙,虽与道家理论格格不入,却也大道殊途同归,真叫他们修炼出不少神通来。
凭借着其母对于天数的些许把握和诡异神通,又靠着其父安延偃在李唐的身份,安禄山投身李唐军营,一路平步青云,却是开元十八年便为平卢兵马使,天宝元年升任平卢节度使,天宝十年进奉河东节度使,掌控了李唐北方边境的一切政治军事大权,一时呼风唤雨,更是受封东平郡王,着实厉害。
安禄山本人身份特殊,自幼也是聪慧非常,在其母阿史德夫人的悉心栽培之下,小小年纪就掌握了诸多边民语言,与其沟通无碍,又是自身血脉斑杂,与一众边民都有些许联系,更是叫他在边境上如鱼得水,战功赫赫,几番抵抗契丹和突厥的进犯,深受唐王赏识,赞之曰“安边长城”,地位显赫。
开元晚期,随着唐王老迈昏庸,朝中开始出现诸多奸佞之臣,李唐表面依旧强盛无匹,内里却已经开始呈现出腐败衰朽的迹象。安禄山一直冷眼旁观,暗中准备,却也是对远在长安的朝廷起了轻慢心思,自己恃才傲物,依仗军功与一众奸佞周旋,逐渐壮大自己的势力。
先前朝中有“口蜜腹剑”的宰相李林甫坐镇,无论是安禄山还是杨国忠,对其都是十分忌惮,受其辖制。后李林甫身死,杨国忠乘机对其构陷加害,剥夺了他死后的一切殊荣,惹怒了曾受李林甫进言提拔的高仙芝、哥舒翰等少民将领,一时间李唐内部斗争激烈,却叫安禄山作壁上观,渔翁得利,一时壮大自身,等候时机。
原本安禄山对唐王,还是有着一丝感恩之情,却是唐王对他的提拔与重视,的确是真实不虚。提拔之恩尚在,安禄山一意静候唐王李隆基驾崩之后再行谋反,也算是些许报答,却不料李林甫死后,杨国忠继任了宰相大位,与安禄山却是前世冤家一般,两人为了争宠夺权,结下了莫大仇恨。眼看着杨国忠借着宫中太真娘娘杨玉环的帮助,交好太子一脉,安禄山也是如芒在背,却是忍无可忍,一时又是得了阿史德夫人的提点,知道天数有变,帝星飘摇,随即一不做二不休,起兵造反,却是要将杨国忠先行除去,以绝后患。
如此,才有安禄山起兵叛变,却是待得唐王收到消息,已是六日之后的十一月十五。一时间朝野震**,群臣哗然,身居宰相之位的杨国忠更是恨得牙根发痒,又是忌惮安禄山号称的二十万边民大军,一时群臣相聚,唐王震惊。仔细商议之后,唐王却是决定先行固守,也是连番征讨南诏无功,李唐的军力已经衰落到了百余年来的极致,加上唐王年迈,不复当年血勇,沉迷温柔乡中,一时下令固守范阳和平卢,派遣皇六子李琬和大将高仙芝兴兵讨伐。
李唐局势,顿时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先前多年累积下来的亏空与腐朽,一时间尽数暴露出来。从此刻起,李唐国运虽是一时不曾断绝,却也陷入了莫大的困难之中,再不复太宗贞观年间那般强势富饶,对天下的掌控力度衰减了不是一星半点,失却了所谓大国上邦的强势和威仪。李唐三百载的国运,自此已经破灭一半,随后近两百年的时光,不过是苦苦维系罢了。
安禄山起兵叛变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神州中原,却是顷刻便叫举国震惊,又是民心动**。百姓们听闻安禄山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嘴上不敢明说,心中却也对宰相杨国忠有了诸多不满,更是对宫中的太真玉环娘娘抱有无尽怨恨,暗地里斥责她为祸国殃民的妖妃,将其恨之入骨,却再没有了先前“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艳羡景象。
虽然灵均老道一早就知道了此事,可安禄山起兵叛乱的消息传至南诏之时,已是转过年来,天宝十五年的正月十三。就在十二天前,安禄山已经攻下洛阳,在洛阳称帝,建立大燕,改元圣武,与李唐分庭抗礼。而李唐这边则是因着内部腐朽,又是先前大将高仙芝违背了唐王和宰相杨国忠的进兵取胜命令,固守潼关,被监军宦官诬告,落了个“失律丧师”之罪,阵前斩首,含冤而死。
对于李唐突然爆发的叛乱,南诏国主阁罗凤一时大喜过望,却是如此一来,李唐便再不能分出兵力,侵袭南诏,南诏也就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却是一时得以喘息。南诏朝中主度偶大将,听闻这等消息,也是一时欢喜,又是纷纷进言,要阁罗凤趁着李唐危局,起兵进攻,将整个西南纳入南诏国土,壮大祖宗基业。阁罗凤因为有灵均老道的指点在先,又是两番征战之后国力也是衰弱,不曾允许,还是好生固守了南诏领土。
灵均老道等人也是密切关注着事情的发展动向,也是担心阁罗凤此刻会受不起**,一时举兵向唐。别人不知,他们却是清楚得很,这一次安禄山起兵叛乱,并不会彻底断绝李唐的国运,只是教其衰微些许,给予天下更多的自由。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唐再是衰微,一旦缓过气来,对付南诏,却是易如反掌。
好在阁罗凤的脑子十分清醒,也是得益于皮罗阁在世之时给予他的诸多教诲,让他在困境中不绝望,机会前不冲动,严守了灵均老道早些年的提醒,一直将南诏归唐当作一件大事,时刻不敢忘怀,自是不会在这等时候,趁火打劫。
不过阁罗凤不乘机进攻李唐,却不代表南诏就此不再发展。得益于李唐暂时陷入内乱,南诏这边也是着实能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又是自从两国开战之后,凤伽异的身份便不再受到李唐承认。阁罗凤一直认为这是自己冲动,连累了儿子的前途,此刻有了喘息之机,也是想着法子补偿些许。
得闻李唐内乱之后,阁罗凤一时下令在古滇国所在修筑拓东城,却是西南历史救援,拓东前后早在三国两晋时期,便是西南蛮族首领世居之地,再早些时候,甚至是原始不可考究的古滇国所在,历史人气息也是浓郁。滇东拓东节度,原本是李唐的势力范围,先前南诏大败李宓大军的时候,在委蛇的指点下乘机将其攻下,却是扩张领土,温养国运。只是战后南诏百业凋敝,一时也无暇估计新得到的领土,这下总算不用再担心李唐,这才又将筑城之事提上了议程。
对于此,灵均老道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也是自古以来,拓东就是蛮族领地,李唐虽是将其占去,却不能有效统治一方蛮族百姓,时常又大小冲突爆发,直到张虔陀死后才收敛些许。此地重归乌蛮人手中,也算是天数流转,至于委蛇暗中安排,灵均老道也是无话可说。
一时之间,南诏国内又是火热起来,阁罗凤调动了诸多军士和工匠,在滇东蛮族遗址修建拓东城,也是暗中蕴含了开拓南诏领土,继续将东边李唐控制下的土地收回的心愿。只是这拓东城修建起来容易,过程中却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工匠们清理原先南中蛮族城池遗址的时候,在废墟中央发现了一座石碑,上面镌刻着“碑即仆,蛮为汉奴”七个大字,却是形制久远,字体古拙,寻常工匠并不认识,又在当地老者的指点之下阅读,才知晓此乃三国时期,蜀国军士诸葛孔明征服南中蛮族时留下的亲笔,却是竖立了几百年的时光,风吹日晒,石碑始终坚挺,不曾磨损太多。
主持拓东城修建的乃是凤伽异,听闻这等消息也是尽快赶到了现场,又是被石碑上近乎宣告一般的七个大字震慑,一时不敢冒犯,连忙派人连夜回禀太和城中的阁罗凤,又是上山请了灵均老道的意思。
在南诏攻下拓东领土的时候,灵均老道的神念便能顺着天数蔓延到那附近,也是一早就看见了那石碑,也确认这是先师诸葛亮的手笔,却是有一股冥冥之中萦绕不休的气数运转其上,一时也是叫他惊叹。越古老,越强大,三国时期诸葛亮的手段,看在如今灵均老道的眼里,还是着实不同寻常,却是此乃镇压气运的法门,也是蜀国与南中蛮族的契约,蕴含莫大玄妙。
灵均老道指点凤伽异好生保护石碑,叫他围绕石碑筑城,又是焚表祭拜,用以镇压一城气数,却是省了灵均老道亲自去上一趟。凤伽异自是尊崇领命,又是好生保护石碑,着人严守周围,又是加固了地基,也是担心石碑一旦扑倒,只怕“蛮为汉仆”之事,不是他所能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