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生活质量

终于，梅亦安叹了口气，“林兄，你特地把我叫来，还如此郑重的下了赌约，定不会只是这么简单，但是，你当知道，那种事情，我是决不会做的……那是我的底限。”

雷蓦然不禁微微一愣，哪种事情？林莫愁的葫芦里，究竟还卖着什么药？

“梅兄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的敏锐，不错，我却是希望得你的帮助，彻底打压一次私自下厨之人，抬高物价。”林莫愁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目光平稳地看着里面漩涡状的透明液体，缓缓说道。

梅亦安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去做！”

雷蓦然此事也终于看出点名堂来了，难道林莫愁是希望一举将那些私自下厨的人都逼出来，然后大量购入食材，短时间内便将玲珑食坊在朗月城彻底做大？这可的确不是一件小事，换作她是梅亦安，也不会轻易答应，但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雷蓦然要说自己完全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要求你去迫害谁，彻底打压，不一定是非要让那些人入狱，而是要让他们逐渐改变一直以来的陋习，毕竟，在你的治理下，朗月城的人早就富庶了，不少人还私下下厨，完全是前些年的饥荒留下的后遗症，你也是厨门中人，当知道，规矩就是规矩，不容被破坏的道理。”林莫愁不慌不忙的说道。

梅亦安却仍是不肯让步，“那些人，我太了解了，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改变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谈何容易？我不想现在答应了你，最后却做不到，更不想答应了你，最后不得不对那些人动粗。”

“梅公子……”雷蓦然也听明白了，对于梅亦安的忧虑，她却不觉得是什么难事。

腼腆一笑，雷蓦然接着道：“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关于你所担忧的事，其实很好解决，梅公子可否听我细说？”

林莫愁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开口，梅亦安也是点了点头，虽是表示愿意听，但他的态度却是和之前判若两人，此刻的梅亦安仍是一副不肯放松的样子，正色地点了点头道：“好，嫂夫人请讲。”

“据我所知，私自下厨，也是需要厨具的，是也不是？”雷蓦然好整以暇的问道。

“那是当然。”梅亦安立刻答道，但他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有些不耐。

“同时我也知道，厨具的价格可不低……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在外吃喝两年的费用，是也不是？”雷蓦然又问道，这个时代，对私自下厨的管控是很严格的，而朗月城却似乎是个特例，原本雷蓦然还不明白个中原因，但自从听了梅亦安的故事之后，便明镜似得了。

不过，不管朗月城如何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的放松，也只是相对来说，法律就是法律，梅亦安可以选择不去严查那些人，但他却不可能命令铁匠们违反法律，将厨具以底价卖给非厨门中人，要知道，若非厨门中人，购买一口最普通的锅，价格就要比厨门中人要高出不止十倍。

“没错，嫂夫人究竟想说什么？可否一次说完？”梅亦安催促道。

“好，那我便说了。”雷蓦然对梅亦安的不礼貌也不甚介意，紧接着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梅公子查获了那些人后，不需要抓他们，更不需要重罚，只需扣留他们的厨具便可，时间不需要太久，三个月足矣，”

梅亦安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在这三个月内，首先，我会大范围地连人带地收购朗月城附近的农田，以及养殖场，哄抬物价的事，同样的，三个月足矣。”雷蓦然接着说道。

“哄抬物价，最后受害的却仍是百姓，这种事，我办不到。”梅亦安立刻否决了雷蓦然的要求，随后看向林莫愁道，“林兄，你的大恩，我一直不敢忘记，但这一次你要我做的事，却着实违背了我为人的原则，因此，我只有对你说抱歉了。”

梅亦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今日的酒菜相当合我胃口，多谢林兄款待，希望我今日的决定不会影响我二人的感情，梅某人还有些事，这便不多打扰了。”

“慢着！”林莫愁没有说话，却是雷蓦然娇声呵道，梅亦安脚步一顿，有些生硬地问道，“嫂夫人还有何事？”

“梅公子可否听我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再做定夺？届时，若梅公子仍是觉得不可行，我夫妇二人绝不勉强，这总不算过分吧？”雷蓦然站起身，一脸恳切地正色道。

“唉……”梅亦安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好吧，我听你说完便是。”

“我理解梅公子为何对此事反应如此之大，但梅公子可有想过，若你继续姑息朗月城的百姓私自下厨，一旦这个习惯被传播开，后果是什么？”雷蓦然沉声道，“我夫君提此要求，并不全是为了我的玲珑食坊，不是我自夸，玲珑食坊目前的经营状况已是不错，梅公子若愿意相助，也只是节省了我的一些时间而已，就算你不帮忙，我也依然有办法将玲珑做成朗月城数一数二的酒楼。”

“哦？”梅亦安显然有些不以为然，看向林莫愁，淡淡问道,“既是如此，那林兄今日找我来又是为何呢？你明明知道，这种事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林莫愁微微一笑，道：“我家娘子不是正在说吗？梅兄的性子从几时起竟变得如此猴急了？”

梅亦安闻言顿时薄唇紧抿，不说话了。

“你当知道，餮国朝廷一直以来对非厨门者私自下厨之事查管甚严，若是朗月城百姓被你惯出来的习惯渐渐扩大，一旦被朝廷知晓，那些人将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你想必是不陌生的，而你又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渎职审查，你也应当再清楚不过，难道，你真的以为，只要你这个朗月城总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人便可以远离危险了吗？”雷蓦然道。

“我家夫君根本不是在求你，以他的产业在整个朗月城的地位，要做这些事，其实并不一定需要通过你，他完全可以一纸状将朗月城有人私自下厨的现象告到京城，也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操纵整个朗月城的物价，为什么要找你？那是他在帮你！你可明白了？”说到这里，雷蓦然话音变得极为严厉。

林莫愁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他忍不住扯过雷蓦然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一簇长发被窗外溜进的威风吹到脸颊前，也好心情地没有去动它。

梅亦安神色一震，一脸复杂地看向林莫愁，雷蓦然的话，不偏不倚地说进了他的心里，没错，以林家现在的势力，要做到这些，并不难，只是……要他亲手去做这些事，他却着实下不去手……

雷蓦然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梅亦安的脸上，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没能逃过她的双眼，以至于一只白玉小手正被林莫愁攢在手心里，也不自知。

“我知道你不忍心，或许是你幼年的往事让你记忆太过深刻，但是你有没有尝试过改变一种思考模式？如今的朗月城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朗月城了，百姓们保留当年的习惯，也仅仅只是习惯使然，而并不是他们经济上真的存在困难，如此放任他们，并没有帮到他们什么，反而却是降低了你朗月城管辖范围内百姓的生活质量，你自己便是厨门中人，同时也是出生自寻常百姓家，当是明白，私自下厨，所做出来的东西，比之这一桌子菜，还远远不如，你便忍心他们日日吃着猪狗食？”雷蓦然字字铿锵，说到后来，语气已微微带有指责之意。

雷蓦然的这席话，让林莫愁也微微一怔，生活质量？这名词够新鲜!就连他也还是第一次听见。再看那梅亦安，已经被雷蓦然一席话彻底震住了，可以相见，梅亦安现在脑袋里必然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你的自以为是，并没有让百姓得到多大的好处，而我夫君，让你做的这些事，正是对你有利，对百姓也有利的事，我方才就说了，扣留厨具，只需三个月，抬高物价，也只需三个月，三个月后，厨具归还，物价降至正常水准，我保证，在这三个月内，我将彻底扭转那些人的观念，改变他们的习惯。”雷蓦然一脸自信地说道。

雷蓦然还在紧盯着梅亦安的表情，一时不防竟然被林莫愁凑近，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呵了一口气，道：“娘子说的真好……”

雷蓦然猛地回神，下意识的侧身让开，不料这可恶的林莫愁却似乎早就算到了她的反应，一条手臂早就在那等着了，雷蓦然身子刚一让开些许，便撞入了他的臂弯，林莫愁笑的得意，瞬间收拢了手臂道：“娘子真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