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廿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夜悬阳满脸无辜的朝她撒娇讨怜。

“我何时骗你了?”

“你刚才还嫌我是饭桶……你当初捡我回去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现在有了这个小白脸,你就不要我了,还假装不认识我!”

阿廿:“……”

这年头,看牢房的还会唱戏?寂牢尊使还真是技多不压身。

她对着夜悬阳那张臭脸无言,反倒是晏迟开口了:“鹿姑娘这是欠了什么情债?晏某要不要回避一下?”

阿廿扶额,“破事儿太多,悉阶兄就别挖苦我了。”

晏迟含笑起身,“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此地只有一家客栈,鹿姑娘若还有事寻晏某,倒也不难……”

夜悬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晏少谷避开他的目光,只是看阿廿。见阿廿的神色间只是无奈,并无惊慌,便知这野小子并不会伤她,也便懒得较劲,对阿廿道了别,出门去了。

临走到门前,晏迟还是留心慢下脚步,又朝“阿筝”的背影瞧瞧看了一眼,那小子却突然也回头看他,眉梢眼角尽是孩子似的胜负欲,甚至还有点轻蔑。

晏迟缩回视线,安然的神色间难得有些波澜,却没再做什么,抬步出门了。

酒馆里只剩夜悬阳和鹿未识二人。

夜悬阳方才的无礼任性转瞬散去,重新坐回阿廿身边。

阿廿不看他,自顾自吃东西。

尊使干巴巴坐了一会儿,夹了块肉往她碗里送,阿廿把碗端到一边儿,不动声色的躲了。

他臭着一张脸,酸溜溜的抱怨:“打架不灵,躲我倒是利索。”

阿廿不理,就着满口酸味下饭,吃得还挺香。

“你的伤怎么样了?”

阿廿继续不理,以她对夜悬阳的了解,他的耐心不会超过三句话。

果然,到第三句时,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你可知问雷谷之人为何在此处?”

阿廿假装听不见,铁了心要把他耗走,不料夜悬阳却没发脾气,只是脸色更不好看了,“此地名为秉烛村,近来总有人无故失踪,那些人失踪不久后又会突然回来,目光呆滞,举止诡异,甚至会对至亲之人下毒手。有人怀疑他们被人练成了念伥,这才请问雷谷之人来此捉拿。”

阿廿皱了眉。

念伥,顾名思义,被操控了念境,为恶人所驱使——当年休明所创的邪术,几乎是被世人贴在脑门上明令禁止的东西。

前有执愠钉,后有念伥,这些被封禁多年的邪术最近一个接一个的莫名冒出来,让人不由得怀疑暗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她正想着,夜悬阳又兀自开口,“此地危险,你还是尽快离开……”

见阿廿仍是不说话,他坐得近一些,“随我离开,可好?”

他们间的距离很近,阿廿有点不自在,勉强答了一句:“我没有念境,就算是休明复生也操控不了我,无甚危险。”

“如此才更危险。”

阿廿一愣,“为何?”

“你不会被操控,正是做卧底的最佳人选,但以你的本事,若深入虎穴,可保万全吗?”

“谁说要我去做卧底了?”

“晏迟对你那般殷勤,你以为他是为何?”

“那尊使呢?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又对我说这些?”

“我……碰巧。”

碰巧?阿廿不知道该不该笑,没造过十辈子的孽,都犯不上跟他这么“碰巧”的。

她懒得跟他较劲,手臂支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漫无目的的敲着。

她小臂全是伤,自己不知道疼,可是难为了夜悬阳。

他倒不是怕痛,只是这感觉实在有些熬人。若是自身的伤痛,无论忍着或是碰到,都能有个承受,偏偏这伤在旁人身上,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似乎连忍耐都有些使不上力气,时时刻刻勾走他的注意。

夜悬阳忍无可忍,伸手托住她的手肘,“你手上都是伤,就不能安分一会儿吗?”

阿廿把手抽回来,“我自己都不疼,尊使管得是不是宽了点?”

悬阳微微皱眉,“你……不疼?”

阿廿漫不经心的一挑眉,“厉害吧?”

厉害个屁。

“你只是丢了念境,又没丢五感,怎会如此?”

“悉阶兄说,我本就患有无痛之症,从前能感觉到痛是因为有念境,如今念境丢了,我就不怎么痛了。”

夜悬阳轻声重复了一遍,“悉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