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灾星(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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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悉阶没说话,默默点了个头。
“那个人是……晏老谷主?”
晏悉阶还是点头,清瘦的脸上见了些许歉意。他是屠杀者的儿子,而面前这个姑娘,是蒙楚唯一生还者最亲近的人。
屋中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晏悉阶的目光飘向一旁的窗,窗纸上伏着一只蜘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过去拈掉了它。好像再多一只耳朵,都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他把窗户打开一道小缝,将蜘蛛抛出去,又严严实实的关上,这才开口道:“我父亲操控了蒙楚族人的念境,原本只是想给其他人争取一些逃走的时间,可蒙楚族人素来恩怨分明,不可能逃走了事,于是,他们中有人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等其他几人发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赶尽杀绝。他们自欺欺人的互相安慰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个落到雪邙的灾星,必然已经死了……那日之后,几位长老立誓终生不对任何人透露此事。而蒙楚部落从不与外族通婚,族里的人死光了,就连个为此讨公道的人都没有……很快,这件事就被众人淡忘。”
“那些跟着他们去雪邙的随从,也都能保证闭口不提吗?”
晏悉阶声音很低,“都是一派之主,想让几个随从无声无息的消失,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你经历过的事并不比我少,你能猜到的……”
阿廿真希望自己猜不到。
她恨恨捏了一下杯子,“既如此,悉阶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历代伺境师都有一颗锁境石,将门派的秘密封入其中,只有上一代伺境师死后,下一代才有资格打开。父亲把这些秘密都藏在锁境石里,在他去后,我才知道真相。”
他说完这些,才终于算是有脸见人了,慢慢走回来,重新坐到阿廿面前。
阿廿看着他,“所以,你知道当初那几个人是谁。”
“知道,但已经晚了。或许是报应吧,那几个人在雪邙之战后不久,便相继死于非命,我父亲是最后一个离世的。”
他的坦白之下还残存着些许羞耻心,想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却发现阿廿直勾勾盯着他,那眼神,明显是要究问出姓甚名谁的。
他叹了口气,“也罢,话都说到这儿了。”
桌上一共五个杯子,晏悉阶伸手,将其中四个码成一排,“他们当初一共有四个人。”
他轻轻把最右边儿的向前推,“一开始夜观星象的就是我父亲,也是他暗中传信给另外几人,才酿成了这场祸事。”
“第二位,蜉蝣山上一任掌门林娴。”他又朝前推了一个杯子。
“林致深的母亲?”
“对,她和林致深一样,遇事先求自保,总是躲在最后让别人冲锋陷阵,但她也是酿成悲剧的最重要的一环,因为不小心捂死孩子的人就是她。”晏悉阶叹了口气,“雪邙出事后第二年,她就染上了怪病,全身溃烂而亡。”
鹿未识没什么反应,平静的继续问:“第三个呢?”
“第三个,小隆山旧主何长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师兄。”
这个名字倒着实让阿廿意外。何长安是笙闲还未做圣主时就收下的徒弟,也是这二十个弟子中最早出师独自闯**的,到鹿未识拜师的时候,何长安早已离世了。关于这个人,笙闲从未提起,连弟子名谱上何长安三个字也早就淡了,没用朱笔修改过,也没有被除名,就那么可有可无的挂着。
“十多年前,何长安应该还很年轻吧?”
晏悉阶点点头,把“何长安”推到“林娴”旁边,“他资历尚浅,原本父亲传信的人中没有何长安,可不巧那日何长安正去蜉蝣山拜访林娴,林娴那种人,做什么都要拉个垫背的,于是何长安就这么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在这四个人里,他的手算是干净的,但也不是一条命都没沾,既已身在其中,便逃脱不掉了。”
“他是怎么死的?”
“终日噩梦缠身,最后饮剑自刎了……听说他死的时候瘦得像根干柴。”
阿廿默默感慨:一边被推入困境,一边又要跟良心搏一搏,最后不复堪命……果然是笙闲的徒弟,都跟那倒霉师父一个性情。
晏悉阶见她不语,食指点在最后一个杯子上:“第四个,壑玉山阮氏家主,阮溟。”
“阮契阔的父亲?”
“嗯,阮溟是所有人里最狠的,也是最先想要赶尽杀绝的那个。他的结局你知道,被亲生儿子算计得家破人亡。”
阿廿看着桌上的四个杯子,觉得心累,低声道:“关于那场屠杀,夜悬阳甚至怀疑过他自己。可谁能想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
晏悉阶摇摇头,“不,我还没说完。”
阿廿刚松下的弦儿又“嗡”一声绷紧了,“没说完……后面还有什么事?”
“我父亲一直以为,灾星降世,必然得是当日出生的婴儿,他当知道有一个失忆的孩子幸存下来,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笃定灾星已经死在了那场屠杀中。直到后来,我看了夜悬阳一眼便瞎了整整半个月,父亲才突然察觉不对,他们可能并没有杀掉真正的灾星。”
“你说夜悬阳是灾星?”
晏悉阶没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说下去,“有那么大一件祸事梗在心里,父亲早已失去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决绝,于是暗中打探夜悬阳的一切。他发现这孩子虽然性情不太好,却并非恶人,甚至在舍寻的管教下,倒有几分嫉恶如仇。父亲越是查下去,就越是动摇,矛盾之下,他只能按兵不动,时时注意夜悬阳的行踪,直到去年的修士大会,夜悬阳来到问雷谷,父亲几乎目不交睫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举一动?”阿廿听到这儿,突然感觉哪里怪怪的,别扭的看了他一眼。
晏谷主也反应过来,对她一笑:“父亲只在意他是不是灾星,至于尊使大人跟谁谈情说爱,如何卿卿我我,父亲应该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