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音蹑足走近,将身子缩在灌木暗影里,侧耳聆听。

“人齐了吗?”是康英的声音。

“妙婉还没过来,要再等等。”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在做什么?”康英的话音,有几分不耐烦。

“她去缠住看守殿下的那个源兵,这么久不过来,只怕……已经保不住身子清白了……”

“你们就是靠……这样,制住看守你们的那几个源兵的吗?”康茂的话音,有几分颤抖。

“那倒不是,永安郡王大宗姬弄来了迷药,把他们全迷翻了,可看守殿下的人,我们没那么容易接近,便只能出此下策……”那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听到“永安郡王大宗姬”“迷药”这几个字,颜音身子一抖,不小心碰到了身前的灌木,一阵沙沙作响。

“什么人?!”康英低喝,随即便张弓搭箭,指向颜音藏身的灌木。

“颜音?是颜音!殿下且慢!不要伤了他!”是珠儿的声音。

初春的草木虽然枝叶稀疏,但夜色昏暗,颜音自持身子瘦小,掩藏在灌木后面应该万无一失,却不知道珠儿怎么会发现了自己。

“出来!不许出声!”康英又一声低喝。

颜音见珠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又见康英手中的箭镞在清冷月光下闪着银蓝的寒光,心中掂对了片刻,便缓缓探出了身子。

“走过来!”康英命令道,说完,手一紧,拉得那弓弦铮铮作响。

颜音心中隐隐有些骇意,但强自压抑着,不让它显露出来,他极力控制着不由自主地颤抖的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近那群人。

走得近了,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颜音这才看清那边的情况,一共十来个人,五六匹马。两人一骑,珠儿正坐在康英鞍前。

“把他带走,作为人质。”康英冷然吩咐道。

“不要!”珠儿出声阻止。

“为什么?”康英微微有些愠怒。

“他只是个天真未凿的小孩子,我们掳走他为质,是为不仁;我们此次脱困,匕首,迷药,都是从他那里得来,他实质上有恩于我们,我们若再利用他,是为不义。我大赵以仁义治天下,殿下此番南归,重登大宝,要外御强敌,内平伪楚,不可谓不艰难。此时民心向背,坊间物议,便至关重要,不要授人以诋毁殿下的口实。更何况源人一向狠戾,那颜启昊素有铁面阎罗之称,殿下便是将刀架在此子的脖子上,便能保证颜启昊一定会屈服吗?我看未必,这样做,反而会让源人看轻我们。”珠儿语速飞快,如竹筒倒豆一般陈说着。

“那他怎么办?”是刚才说话的那女子的声音。

“把那迷药给他服下便是,让他天明才会醒来,自然不会误我们的事。”珠儿连忙答道。

那女子回头去看康英,见康英缓缓点了点头,便下了马,走到颜音身边。

颜音见那女子手中的纸包,正是阿古的那个,微微冷笑了一声,目光中带着愤怒和不解,穿过那女子的肩头,直直射向马背上的珠儿:“我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样害我!”

珠儿身子一震,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颜音一眼,目光望向很远的地方,那是南方,那里有她的故国和同胞,故土与故园。

颜音又是一声轻笑,也不待那女子动手,抓起那纸包,便往嘴里倾去。

“不要!”珠儿轻叫,“快夺下来,吃太多会有性命危险……”

那女子劈手打下了颜音手中的纸包,那白色的粉末四散飞扬起来,竟然带着淡淡的花香,像是打翻了妆奁中的宫粉,原来……这害人的东西,竟然这么好闻呢!

颜音又看向马背上的珠儿,却只见到一团模糊的黑影,身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