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爹爹去吧?好不好?你不是不会骑马吗?爹爹教你。”

“是啊……我不会骑马,会拖您后腿,还是不去为好……”

“没关系,还是像以前那样,你和爹爹合乘一骑,你坐在前面。”

“我个子已经很高了,会挡到父王的。”

“不会。”颜启昊挺直了身子,用手在颜音头顶比了一比,又平拉到自己鼻尖,微微一笑。

见颜启昊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颜音也不禁莞尔,当下便点了点头。

颜音裹着猞猁狲的端罩,戴着火狐皮的帽子,一张脸几乎全被埋没在浓浓的毛峰里,坐在颜启昊鞍前。

颜启昊必须尽力挺直腰杆,眼睛才堪堪能看到前面,鼻子被那帽子的毛峰弄得痒痒的,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颜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尽力缩了缩身子。

颜启昊微微一笑,抬起下颌,在颜音顶心啄了一下。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似乎都想起了当年。八年岁月,父子二人都改变了很多,同样一啄,虽然情景相同,但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行人出了燕京南门,远远地便可以看到城东的仙露寺,兀立在一片凄凄莠草之中,显得那样破败荒凉,那是当年囚禁南赵宗室勋贵的地方。

颜音突然问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谁?”颜启昊一怔,顺着颜音的视线看过去,随即明白了颜音所指的是什么。

“亲王和皇子都在极北的五国城,女子们都在中都和各营大寨,这些你都知道。当年留在这里的远支宗室、驸马、命妇、嗣王等等,年轻精壮的,一部分分给诸王郎君、万户、大僚家为奴,另一部分被卖到高丽、室韦、西夏,以十人易一匹马……”

“怎么这么便宜?”颜音眉头紧皱。

颜启昊摇头叹道:“这些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抬,执炊牧马,皆非所长,可谓百无一用,只能卖出这个价钱……”

颜音也深深叹息了一声,小声问道:“剩下的人呢?”

“再剩下的老弱病残,都在西黄庄牧马,听说死的死,病的病,也剩不下几个了。前年我过去挑了几个年幼伶俐的收到了咱们府上,留在那边只怕是没有生路,到咱们府里还好过些,后院小厮当中,脸上有官奴印的便是。”

“哦……”颜音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颜启昊突然觉得心中烦躁,这孩子一路上只说了这几句话,偏都是和南赵有关的话题,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亲儿子,心里却总惦念着赵人……颜启昊忍着怒气,不便发作,只挥鞭催着那马,一路飞奔。

待到了海云寺,颜启昊的心情才稍微缓了过来,笑着对颜音说道:“让他们先去温泉收拾准备,咱们爷俩上山打猎,好歹打他几只兔子回来,然后我们自去泡汤,让他们收拾洗剥,烤了来吃?”

颜音见颜启昊事事都已经安排妥帖,便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上得山来,便下了马,一路缓缓在林中步行。

过了小半个时辰,颜启昊却只射到了两只雉鸡,全然没见到期待中的兔子、黄羊,回头见颜音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离自己有十几步远,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抚弄着玉花骢的鬃毛,倒似对那马比对自己还亲热些。颜启昊不禁有几分沮丧。这次出行,本是和安述羽合计好的,想着可以借此缓和一直僵在那里的父子关系,没想到颜音一路上除了关心康氏宗室之外,再无多余的话,对打猎也没有半点兴致……早知如此,倒不如让下人们来打猎,父子二人在温泉中多泡泡或许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