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阿姊!大事不妙了,陛陛陛下……他来了!”

孟云皎亦是措手不及,她不知为何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会出现在班赛这家名不经传的客栈里。

但以他的个性,他来了班赛不第一时间跑到她面前,就代表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寻她的吧。

他只是经过打尖,他并不是来客栈寻人的,甚至,他根本还不知道她活着的事。

孟云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莫慌,他如今已不是陛下了,你不必畏惧他,你也别自乱阵脚,就当他平常客人招待就行。”

福安又怎么淡定得了,他联合拓跋雪联合阿姊一起蒙骗段熠,视王法于无形。现在人家可能发现了,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他的脸瞬间垮下:“阿姊,我不敢靠近他啊……不如阿姊随我去看看吧,我们先看清楚状况,再谈对策?”

孟云皎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一起走到大堂,透过布帘的空隙去探看情况。

这一看,她瞬间泪崩了。

传言说,段熠的右手在一场大火中废了,他再也使不了剑,再也成不了那威震天下的皇帝。

孟云皎原本是不信的,宫里的太医那么多,个个医术精湛,又怎会连一只手都医不好,段熠武功高强,即使不做皇帝了,依然还是那意气风发的剑客。

可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她发现一切都错了。

段熠狼狈的趴在地面上,任人欺辱,他的右手松垮垮的侧放在一处,根本使不上劲。他脸色惨白,身体也孱弱的不像话,什么英姿飒爽,什么神采飞扬,这些词,在他那里根本就不存在。

围绕他的,只有沧桑和颓败。

从前弹指之间就能主宰性命的人,此时根本作不出反击,只能用那身血肉,去护住怀里的东西。

才这么短时间没见,他的身躯骨瘦嶙峋,根本看不见往日的影子。

这半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孟云皎如鲠在喉,心情很是复杂。

段熠原本是天之骄子,是皇都第一人,是因为她,他才沦落的这般境地。

她有什么资格再接近他,她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灾难,他在京城好好的,一到这班赛来,就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他就应该离她远远的,独自幸福才好。

眼看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孟云皎压抑道:“采迎,你去阻止那些人,就说要报官府了。福安,你也去。”

“阿姊……”

福安脸色为难,还没开口,孟云皎就转身离去,再也不愿往那残酷的场面看一眼。

最后福安当然是没敢去的,只有采迎一人,用孟云皎教的说辞把恶人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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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采迎正在给段熠上药。

她颇为内疚,毕竟人家是在他们客栈里发生的事,她却因为贪生怕死没有第一时间上前阻止,于是不断道歉:“要不我还是给你请个大夫吧,看看有没有内伤什么的,你刚刚都吐血了!”

怎知段熠却出乎意料的大度,他轻描淡写的说:“不打紧,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点皮外伤,死不了的。”

他也知自己带着已故之人出游的行径惊世骇俗,旁人看了不舒服也是难免的。好的时候那些人就只敢动些嘴皮子,不好的时候,就像今日这般挨一顿打吧。

这么久他都习惯了。

采迎惊诧不已:“经常发生?那你怎么不反抗啊?”

段熠摩挲着怀中的罈子,神情温和:“我夫人是个善良的人,她不喜欢我出手伤人,不喜欢我滥用武力,所以我已经很久没对人动过手了。”

采迎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不由反驳道:“她不喜欢你动手,那么她是喜欢让你送死吗?”

没想到段熠苦笑:“或许吧,她从来不在乎我的死活。”

采迎一时语塞,本来设想的是一对痴情怨偶生死相隔的故事,怎的好像不大一样啊……

她不由得嘀咕:“那么坏的夫人,你还那么痴情。”

段熠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反正他依旧保持他的痴情人设,一言一行都在为了他怀中的‘夫人’。

“对了掌柜,我想在客栈里留宿几日,但我与夫人都喜静,不习惯住在前庭,能不能在后院收拾一间厢房,让我和夫人暂住几日?”

采迎很是为难。

后院是老板娘和伙计们的住所,从不让客人留宿,虽是尚有空房,但她也不能越过老板娘自己做主啊。

可眼前的男人病骨支离,又因为在他们这被人揍了一顿导致容颜憔悴,最是需要住店整顿的时候,没理由他们却不配合。她实在怜悯心起,拒绝的话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