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程敏政的意思,是想从国子监里挑选出两三个人来,和杨慎比试。程敏政是国子监祭酒,他虽然说给监生们上课不多,但却掌握着国子监里每一个人的考试结果,他对所有监生的水平都很是了解。尤其是对那些考试成绩好,作水平高的人,他更是格外关注。

毕竟等有一日这些人考中了进士之类的,他程敏政就可以言说是他们名誉上的学生,他也就面子上很光彩。

可等程敏政说完了规则,还没有点名由谁和杨慎比试。杨慎便说道,“程大人,既然我杨慎要来国子监读,既然要和大家比试,那就和所有人比试,也好让杨慎知道在这国子监的莘莘学子中,到底有多少人比杨慎厉害,杨慎也可有个目标,日后朝他们看齐呀!”

杨慎在说话的时候,仍然是那般脆声,从表面听他似乎很谦虚,是要和众人讨教。但只是稍稍一琢磨,便是看出杨慎是根本就没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他今日看样子是要震慑住所有人。

也难怪了,杨慎此时年少,心高气傲。刚才又是受到了很多人的羞辱,他肚子里早就憋着一股气。

杨廷和闻听杨慎如此说话,冷声喝道,“慎儿不可狂妄,这国子监里高手众多,随便哪一个人都要比你读多,至于做诗吗,在你之上的人也绝不会少。”

也绝不会少。这是什么话,意思是说还有人会比不过杨慎了?程敏政暗自寻思。刚才杨慎的狂妄之言让程敏政很不爱听。小小年纪就这般狂妄,就是来了国子监读几个月,才学有了增长,这日后还能占的下你杨慎吗?

杨廷和是分外稳重之人,如何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杨廷和的话也让程敏政一愣。儿子说话狂妄也就罢了,没想到一向谦虚谨慎的杨廷和竟然也这样说,虽听起来是在呵斥杨慎,但不无瞧不起我国子监众多监生的想法。

的确,可能杨慎才学甚高,很会作诗。但再怎么样,他不过也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就是在娘胎肚子里就读作诗,又能怎么样?

行!既然你们父子都这样说话,那我程敏政索性就成全了你们,也好让你们知晓我国子监乃是藏龙卧虎之地。

这样想着,程敏政就朝杨廷和看过去,随后说道,“行,那就请杨慎和国子监所有人比试吧。比试的规则还是即兴赋诗,由杨大人,还有老夫这个祭酒,以及诸葛先生三人进行品评,判断高下。”

其实作出来的诗,不用品评,在场的很多人都能分出优劣的。

程敏政随后又道,“此时正是早春二月,万物复苏,春回大地。不若就请杨慎贤侄和国子监所有监生以《春》为题作一首诗出来。”

程敏政说完,台下的众人就陷入沉思,其实这样的诗大部分人都做过,不过不知杨慎的诗到底如何,所以也就没有人贸然出击。打算等杨慎作诗出来,两相比较之后,再决定是否吟诵出来。

其实在场的人差不多都有一个想法,即使自己的诗不行,但有这么多的监生,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做出来的诗比不过杨慎吗?

这个杨慎太狂妄了。

他今日是注定要丢脸的呐!

还有杨廷和杨大人,看来今日也会颜面无光了。没办法,杨大人虽说是才高八斗之人,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是我们的偶像,但他有这样一个儿子,日后少不了会费心呀。

杨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朗声诵道,“出郊:高田如楼梯,平田如棋局。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

不得不说这是一首用词十分精当的五言诗。尤其是“秧针绿”十分贴切,而且好像在以往从来没有人用过,这是杨慎的独创啊。

这定然是杨慎早就做出来的诗,他今日正好拿出来了。

众监生慢慢吟诵一遍,和自己的诗词做了一个比较,当即就有很多人咧咧嘴。厉害,这杨慎难怪狂妄啊,人家是有狂妄的资本呀。自己做出来的那破诗和杨慎的就没办法相比,还是等着听别人的吧。

刘焕不善于作诗,何景明在作诗上很有天赋,但所做的都是一些具有现实意义的诗词,像是描写春天这样的诗句,虽说也曾经作过几首,但此是暗暗吟诵过后,感觉还是比不上杨慎,索性也就闭口不言。

何景明和刘焕在这些监生中的水平俨然是上中之人了。他们都没有出面,所以众监生就暂时陷入了沉默。

本来今日之事是徐奎壁挑起来的。可徐奎壁那两下子根本上不了台面。他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柳开先身上的。此时见柳开先笑吟吟的朝前面看着,却是不作诗出来,当即就有些急了。胳膊肘用力朝柳开先碰了一下,低声道,“柳兄,你此时还不出手要作甚?难道要这小崽子领了先,看不起我们众多监生吗?

我早就看出来,这些监生都他娘的是吃干饭的,真正能斗得过这崽子的也只有柳兄了。”

柳开先得意的微微点头,像是说给徐奎壁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这小崽子可真是有两下子,就刚才这《出郊》诗作的无懈可击。”

“那你也不行了?那你明年还考状元?考个屁呀?干脆让给这小崽子得了!”徐奎壁当即急道。

是呀,柳开先若真的不行了,那在场的所有监生就都完了,也就意味着国子监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杨慎个小崽子,那他日后在国子监里还不是要横着走路,作威作福,眼睛向天吗?

徐奎壁虽没什么本事,但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眼睛向天。在这京城的年轻人里面,只有他们“京城四少”才应该是最牛逼的。

“呵呵!当然不能,再等等,看看其他人,说不得有不知死活的人出来对付这小崽子呢。”柳开先狡黠的微笑着说道。

在他想来,他的诗作比杨慎的绝对不差,他就是要让所有的监生都像徐奎壁一样着急了,他柳开先才会出面,这不是就正好显示出他柳开先的才华了吗?

然而让柳开先想不到的是,最前面突然站起一个人来,说道,“我倒是有一首春天的诗,不知和杨慎兄弟的能不能相比。”

其实不用听声音,柳开先只是看到那身材高挑,略显瘦削的背影,就知道那人是周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