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警察沉默的看着她,很想给她点力量,然而他自己有时都觉得力不从心。世间太多的无奈,谁也不能跳出去当主人。爱莫能助。然而女人坚持自己的说法,这让他觉得十分难办,把她带到派出所里吧,他几乎确认她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然而凭借他多年从警的经验,又深知有些事盘根错节,结局往往出人意表。万一......他是想,万一呢?

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女人先带走,不然的话......他拿眼睛将空荡荡的房子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连那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也不在这里,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反而更加不安全。

“那你跟我们走吧。”他说。

女人顺从的跟在几们位察身后。到了警察局,他安排人给她落口供。

口供落到一半他的同事就来找他了。

“那女人好像神经不大正常。”

他没表态,但作出继续留神倾听的神情来。

“前言不搭后语。”

他同事不死心,似乎坚定了不要个答案不肯走的决心。然而男警察自己也没更好的法子,事实上,敷衍同事的话都没有,他只有沉默这一个武器,而且铁了心要将这武器应用到底。

“怎么办?马哥?”

他姓马,马国良。国良,这名字意味着父亲母亲生下他的时候也曾经对他寄予厚望,莫说他父母,上学的时候他对自己也曾经寄予过厚望,后来他觉得那些愿与望都太过虚无,于是开始承认并且接受自己的庸碌。

“马哥?”

对方又碰了碰他。

“啊?”

他仿佛才回过神来。

“那个女人。她这是纯心捣乱,她的口供错漏百出,根本不可能是她做的案。你看她像是能把自己亲生儿子给卖了然后再报案的人吗?”

马国良本能的摇摇头,他不知道,事实上,他不想知道。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民警,没什么通天的本事,也不像电影或者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义薄云天或者洞察秋毫,事实上那些都是艺作品-----或者现实中也真有那样的神探,但不是他,绝不是他。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来。眼睛终于正向回应同事询问而急切的眼神,然而他的眼睛刚一跟同事的眼神儿对上,他又几乎立刻、马上将自己的目光移了开去。

他真想现在就被派出警,马上离开这里,这里让他觉得憋闷,出不来气,窒息,他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女人。他也有妻女,他不知道里面那个女人正在或者曾经经历了什么,她男人呢?到现在没有出现过,她唯一的那个像又不像家人的男人也消失了,她孤零零一个人......他掏出烟来,想起之前某天他下了班,他回到家看到妻子和孩子,妻子穿着睡衣,露出一点点胸,正在喂孩子,屋子里温度还行,妻子的头发有一绺轻轻垂下来,耷在自己肩膀上,她微笑着看怀里的孩子。

里面的那个女人却并没有这样的际遇,这样对于一个产妇来说再寻常不过的际遇,于面前这个女人来说是天方夜谭。听说她生下那孩子的时候九死一生,唉,人活着可真是难啊,有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平凡的幸福,有的人却拼尽了全力也无法企及,谁说命运是公平的?命运从来就不曾公平。

“马哥。”

那人又唤了他一声。他知道自己躲是躲不过去的。他拿过记笔录的本子。

“我去。”

他说,那人如蒙大赦,“谢谢马哥。”

没什么好谢的,他走到门口,望着那扇门,那门他走进走出无数次,唯独这一次让他觉得那门异常的沉重,仿佛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没有办法把它推开似的。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放上又想拿开,到最后一刻才下定决心一般使了劲,旋转门把手,然后他走了进去,他坐在女人面前,女人的目光没有着落,他掏出电话来,并不死心,把前几天跟女人一起来报案的那男人的电话调了出来,再打,仍旧说是空号。

男人究竟是女人的什么人呢?

怎么这两天就变成了空号呢?

这几天女人是又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吗?

他真想从市局请调过来一个谈判专家,但他知道,根据案情,根据他的能力,这事儿并不能实现。他还是要靠自己。

他低下头,看起笔录,是的,简直前言不搭后语,她说是她自己做的,她说那个保姆是她请来的,她说她买通了保姆,她说是她让保姆把孩子拿走去卖。她说她现在后悔了。她交待得干净利落,但是问到细节破绽就出来了。

比如说你是怎么联络那个保姆的?

她说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