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宝祥带上篮子,先去泺源公馆的后门。

他没有直接靠近门口,而是远远观察。

后门进出人员不多,他看到以前相熟的几个人正在院子里聊天,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跟平时没有什么变化。

跟那个院子一墙之隔,就是泺源公馆关人的地方。

陈宝祥听他们说过,总共有六个地上的“明间”,十二个地下一层的“暗间”。

再往下,还有个地下二层,那里被称作“鬼屋”。

陈宝祥记得他们说过的话:“鬼屋,鬼屋,连鬼都不愿住的地方。到了鬼屋,生不如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一刀做鬼。可惜,到了那地方,想做鬼都难了,铁打的汉子,都能慢慢地磨成铁渣。”

现在,徐虎子就在里面,江湖势力已经盯上了他。不是为了救命,而是为了他肚子里的秘密。

米饭铺的猪肉,都是屠户们按时送去的,陈宝祥拎着菜篮子,并不需要真正买菜,只是个借口。

离开泺源公馆,陈宝祥去了芙蓉街,一路走一路偷偷观察。

街上仍然有日本人的暗探,穿着黑大褂,拎着鸟笼子,走东串西,目光灼灼。

这些人惹不得,他们权力很大,只要被他们盯上,要么破财免灾,要么直接被带走,好人也会变成匪类,最终人财两空。

到了芙蓉街中段,右侧是关帝庙,左侧是玉谦旗袍店。

陈宝祥停下脚步,左右看看。

有个卖糖葫芦的走过,旗袍店里出来一个伙计,买了两串糖葫芦,又推门进去。

陈宝祥明明知道,连城璧不在里面,却忍不住向里面望了好几眼。

游沧海的人揭了连城璧的底,陈宝祥才知道,她有那么辉煌的过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济南是华夏的沧海一粟,我陈宝祥是济南的沧海一粟,离那些真正的英雄豪杰,还差得远呢!”

游沧海怀疑他,认为韩长官很可能把龙头车交给了他,这真的大错特错了。

陈宝祥跺了跺脚,鞋尖上的一小块残雪粘得牢牢的,甩不下来。

他弯下腰,轻轻一弹,残雪飞了出去。

“跟我走。”

卖糖葫芦的人从他身边经过,低声吩咐。

陈宝祥从那声音里听出,竟然是大青衣顾兰春。

他立刻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府学庙的东墙巷子,到了大明湖南岸。

“怎么是你?你竟然懂得易容术?我听说你在大峰山过得很好,才放心……”

陈宝祥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容术有什么了不起,唱戏的,十有八九,都懂得一些。你坏了我的大事,我只能回来。”

陈宝祥说不出话来,顾兰春似乎是在埋怨他,但声音柔和,并不犀利。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有时候,做大事不拘小节,也只能放弃很多事。陈老板,不要再探问任何我的消息,不要去找连小姐,这个圈子,不是你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