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些事,陈宝祥有些出神。

他想与人为善,但人家却不买账。

第一次遭人背后诋毁之时,他还相当气愤。到了后来,已经习惯,就不再生气,只是无奈。

柳月娥那边,也是如此。

两口子老实,从不善辩,只能任人指摘。

“济南人大部分是好人,但有一部分人,也是市侩小民!”

陈宝祥吐出一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谢华堂笑着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中国古人早就说过,如果你比别人高明,一定会遭到非议。陈老板,你赚了大钱,背后让人说,这也是祸福抵消。”

陈宝祥想起修夫人,如果上天能够让他得到这位美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生命。

一想到修夫人,他就出神,嘴角露出微笑。

谢华堂也笑起来:“陈老板,看你神不守舍的,一定有心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路上人来人往,那么多黄包车,你走路不小心,被车撞了怎么办?”

两人收拾完房子,陈宝祥端着茶壶茶碗,邀请谢华堂坐在葡萄架下。

谢华堂感叹:“这个院子空了一阵,韩长官南逃,带走了很多人,留下这么多空地,日本人就知道建造公馆,对其它事情不闻不问,整个济南城越来越萧条了。”

陈宝祥管不了那么多,现在他脑子里只想到修夫人。

对方来信,他自然可以回信,劝阻对方不要离开太行山,免得陷入危险当中。

“陈老板,有个消息,不知你听说没有——招远那边的运金队又开始活动,记得你以前曾卷入这种争夺之内,对不对?”

陈宝祥吃了一惊,这才明白谢华堂接近自己,并不仅仅是乐善好施,而是带着其它目的。

他向对方抱拳拱手:“谢先生,有话就直说,不要转弯抹角,大家都是江湖人,求的是什么,一眼就看得出。你想要招远的黄金,对不对?”

谢华堂微微一笑:“人人都想要黄金,也不止我这一个,不过这条路危险到了极点,既有人为,也有天灾。陈老板,我以为,你也会对黄金动心。难道说你过于清高,跟别人不同,总是能够把江湖利益置之度外?我很怀疑,如果你有这样的高尚情怀,整个陈家五口人,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这确实是事实,作为生意人,陈宝祥的第一诉求就是要赚钱,不然何必开米饭铺,直接开慈善施粥铺就算了。

小小的米饭铺养大了三个孩子,也让他和柳月娥始终衣食无忧,假如能扩大十倍,生活之路就变得无限宽松了。

谢华堂的话,他有些听不懂,假如对方为了夺金,直接派人中途截杀就够了,为何还要费尽心思跟自己见面?

“谢先生,有话就直说吧,我是个粗人,直来直去,才最适合我。”

谢华堂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陈老板,那我就直说了,这一次运军队的路线昭然若揭,还是从寿光向南转折,一直过了胶济线,倒达八方面军的管辖区域。如果你我想要金子,那就在寿光到益都之间设下埋伏,最终得手。这批黄金有八百两,江湖上传闻是三干两、七干两都是假的,咱们可以合计合计,八百两黄金,是不是值得走一趟?”

陈宝祥听对方说得直白,忍不住笑了。

所有人在黄金面前都不会伪装,贪婪之心,溢于言表。

“谢先生,如果你有把握,直接动手抢黄金就是了,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不过是一个厨子,恐怕给你帮不了忙。”

谢华堂并不着急,而是倒茶喝茶。

陈宝祥等了很久,实在忍不住:“谢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赶快说吧,竹筒倒豆子,全都说出来!”

谢华堂沉吟再三,终于说出自己的计划——他想找人抢夺黄金,另外设计一条秘密通道,得手之后立刻沿着通道撤往安全的地方。这个通道除了埋伏狙击手,每隔五百步就引发一次大爆炸,彻底把追兵击毙。

如果没有人证物证,抢夺黄金的人,就不会暴露,被人追查。

黄金到手,重新熔炼,然后分配,这样的计划非常聪慧,已经照顾了方方面面,万无一失。

谢华堂表面上堂堂正正,风轻云淡,但实际上对于黄金也有无限的贪婪和需求。只是他装得很成功,其他人根本感觉不到,他也是江湖中人。

“谢先生,你大概也知道,无数人看着这些黄金,谁想下手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数江湖大佬先派线人盯住黄金,绝对不做第一个出手的。如果你弄到黄金,那大灾难就跟着来了。”

陈宝祥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已经变得非常谨慎,黄金固然诱人,但这条命更重要。

他劝告谢华堂的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干万不能轻举妄动。

“陈老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看过你的历史,上一次你也想夺金,结果失败。我们江湖人搏虎用全力,搏兔也要用全力,不然的话,你就一无所得。”

这些大道理,陈宝祥已经听到很多了,他想知道的是,对方有多大实力,竟然敢吞下八百两黄金。

第一次成功后,第二次谢华堂还会来,如果他的胃口足够大,就能吃下招远来的所有黄金,变成全世界的黄金大亨。

陈宝祥其实觉得不可能,招远来的运金队如果没有把握,又怎么敢一次次蚂蚁搬家一样,带着黄金长途跋涉?

陈宝祥现在不想下手,只是因为招远的黄金要送往太行山,帮助中国人打击日本鬼子。

谢华堂说完了该说的,站起来要走。

“陈老板,如果你想通了,就找我,到火车站或者来隔壁院子都行。”

陈宝祥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事,招远来的黄金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就连那些超级大鳄,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陈宝祥一直在衡量其中的可能性,如果弄到一大笔金子,修夫人的下半生就衣食无忧了,所以他不仅仅是出手夺金,更重要的,他要让自己无限安全,不能惹出其他事来。

谢华堂走出去,院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陈宝祥。

他在院子里东看西看,仿佛修夫人已经回来,他做的这一切,修夫人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