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处卧着一具无名尸体,曝尸于此,无人问津。

不。

那是江破云。

她不会认错的,那块岁寒青佩是皇家所赐,是此天下独有的绝品,绝不会挂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

“姐姐……”袁向善眨着眼睛,把手中的人皮一扔,“不是我干的……是他,是他!”他慌乱地往旁处一指,指向那个早已断气的张志东。

叶闯拿着剑的手微抖,只怔怔地看向袁向善。

这个孩子尚不到她的腰处,还没自己手中的剑长,却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可恶、可恨,可杀。

可他又还年幼。

她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除去为虎作伥、祸害百姓的罪魁祸首,可以铲除江洋大盗、地痞流氓,可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

她颤声问:“你、你都做了什么?”

袁向善哭喊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真的。我是被逼的,我真的……”

叶闯长剑一出,截住他的胡言乱语,她含泪道:“你都做了什么……说!”剑尖直指他的喉咙,却未再刺下半分。

“说啊!”

“说……”

她紧咬下唇,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你说啊……”

袁向善摘掉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具,瞪大双眼,尖叫道:“说什么?是说我杀掉了张伯伯一家,还是说我杀掉了富贵哥哥,又或者……”他挥舞双手,直直地瞪着叶闯,“说我把他的脸给撕下来了!”

“不够,不够……”袁向善撅起嘴,连连摇头,“不够!杀掉张小妹不够,杀掉张孃孃不够,杀掉张志东不够,杀掉郑富贵不够,杀掉他也不够!”

“我要杀掉所有人,让你们不听我的,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所以我在牛血里放了毒,不是都喝牛血么?让你们喝个够!”

咣当!

郑海鹏直直跪下,口吐鲜血,手刀滚落在地。

“杀光你们,杀光你们!啦啦啦,啦啦啦——”

袁向善疯狂地挥舞手臂,整个人仿佛癫狂一般,在这房中欢脱地大笑,一时唱起歌,一时跳起舞。

叶闯浑身发冷,跪倒在地,这是她第一次双手充满力量,而不敢斩杀敌人的时候。

“杀了他,杀了他——”

郑海鹏捂住腹部,瘫倒在地,拼命地喊道:“帮我……帮我全家报仇!我的媳妇,我的儿子……”

“我……”

喊声减弱,郑海鹏气绝而死。

叶闯回头,看到郑海鹏双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她又向江破云看去,风悦贯穿了他的喉咙,将他牢牢地钉在墙壁上。

他那时得有多痛啊。

“江宁……”她撑起身,握紧手中的剑,看向那具尸体。

我们还未曾谈及将来,便止步于此了吗?

叶闯大喝一声,举剑挥下——

那剑锋堪堪停留在袁向善的脖颈处,迟迟未动。

她于心不忍。

袁向善用那张天真至极的脸冲着她,抿唇哭道:“姐姐,你真的要杀掉我吗?求求你了,姐姐,我还没吃过水果糖呢,我、我……我还想长大呢!”

叶闯崩溃地喊道:“那我呢?那他呢!”她眼中噙泪,声泪俱下,“你把他杀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那是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愿望,是她穷极所有也要靠近的微光一束。

——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君。

“求你别杀我,求你了,”袁向善大声哭喊着,两手抓着剑锋,“我真的错了,真的。你要是实在生气,你就砍掉我一只手臂,砍掉我一只脚也行!求你了,我不想死!”

叶闯不言,她听到冰痕开裂之声,如同自己的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