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道:“你杀了这么多人,仍无悔改之心,我不能留你,也没有资格放你一命。只因这村子里的人,无一欠你分毫。”

叶闯凝力一挥,直向袁向善砍去!

突然,一个红影闪至她的身前,抽出一鞭,直取风悦,抢先一步杀向袁向善。

电光石火之间,手起刀落。

“啧,一时生气,倒也忘了拿走恶念。”叶无双收起龙骨鞭,接过风悦,故作可惜,“这滔天的恶念……唉,真是失误。”

“叶、叶无双?”叶闯愣了片刻,将剑一撂,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我竟然……起了杀心。”这股后怕如电流般席卷了她的全身,扎得她胸腔一痛。

叶无双白了她一眼,说道:“不杀这个祸害,难道留着过年吗?”

她见叶闯仍是魂不守舍,给了她一榔头,“还愣着呢,江小公子都要死透了!”

叶闯恍然惊醒,急忙转身,却险些栽倒在地,所幸被叶无双拉了一把。

她甩开叶无双的手,径直向他扑去。她跪在江破云身边,抚过他手心的伤口,颤声道:“阿、阿宁?”

阿宁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眸冲她淡淡地笑。

叶无双缓步走去,俯身查看了他的情况,皱眉道:“救不活。”

叶闯泪光一闪,惶然道:“那逆轮回生呢?你用的那个逆轮回生!”

叶无双面露难色,喟叹一声,耸肩道:“你若是想让他以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苟且偷生,我倒也没意见。”

江破云一身傲骨,若以这般残缺之身存活于世,恐怕也会自寻短见。

“那怎么办?”叶闯把他护在怀里,崩溃地呜咽着,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那他怎么办……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吧……”

她宁愿相信这是春姚为折磨她而编织的一场梦识,可他的血液又是如此的真实,一层一层地撕去她的皮囊,密密麻麻地啃噬着她的骨肉。

“阿宁……”叶闯紧紧拥住他,若能剥开五脏六腑,与他的骨血融合,同葬一处,永世不朽,那当如此幸运。这一刻,她终于能理解春姚为何会枯死于平阳,苦守百年之久。

——爱。

那是刻骨铭心的悲痛与无穷无尽的遗憾,十生九死,锥心泣血,跨过世人的阖家欢乐与琴瑟和鸣,凝落于至死不渝的孤鸳眼中。

她抱着他,哄着这个入梦之人,小声乞求道:“可以不要走吗,阿宁?”

叶无双看着她,迟迟未敢开口。半晌,她才说道:“从这往北走十里路便是秦川大玖墓,走过十八扇墓穴后是一扇古铜门,门后藏着一样珍宝,叫做永生之乐。可让活人长生不老,让死人起死回生。一个时辰内让他服下,可保他安然无恙,身体健全。”

叶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抓起醉千秋,抱着江破云的尸体飞奔而去。

叶无双叫住叶闯,把手中的风悦抛给她,“怎么丢三落四的。”

叶闯横抱着他,只用单手接住风悦。她脸上泪痕未干,只呆呆地望着叶无双的眼睛。

叶无双抿了抿唇,挥手道:“去吧,快去。”

叶闯点点头,回身望了她一眼,便匆匆地赶路了。

目送叶闯离开后,叶无双淡淡地回身一望,轻叹一声。她蹲身,将郑海鹏的双眼阖上,呢喃道:“二十五年了,没想到啊。”

叶无双沿着小径走去,路过稻田,路过小巷,路过千家万户,却不见一个人影。

“阿夏,银玉,你们一定想象不到,这座闹鬼的村子,到最后竟真成了鬼村。”

她勾唇一笑,轻描淡写道:“不过早死也是件好事,就不会像我一样,一个人给他们收尸咯。”

叶无双亲自背着村民的尸体,一具具地从屋子里搬出,依次摆至街心。她捏了捏肩膀,退到街旁,指着人头数道:“李家,王家,刘家……哎哟,刘家的儿都长这么大了。”

“孙家,姜家,魏家……还少一个郑家,”她动作一顿,沉思片刻,摆手道:“先将你们埋好吧。”

“土行令,起——”

石砖震碎,沙土腾飞,一面土墙拔地而起,将几十具尸身掩入黄土之中。叶无双再一挥手,沙砾升起,结成六座墓碑,她手指于空中比划,依次在墓碑上刻字。

“大功告成。”叶无双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转身向郑家走去。

郑家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能推开,十几具尸体曝于空中,鲜血四溅,而那些菜尚且热着,正于萧瑟的夜风中冒着热气。

忽地,东屋烛影一闪,似在招呼她过去。

叶无双眼皮一跳,未名的恐惧蔓延至她的心头,她缓步走去,将门一踹——只见郑海鹏的尸体赫然横在地上!

那在袁向善的屋前出现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