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四方不断重重包围而来的申仪士卒,丁奉的脸上毫无惧色。 但虽然丁奉的脸上毫无惧色,他身后的数百糜军的士气却不如一开始那么高昂。 这数百糜军并不是畏死,他们本来就是公安城外死人堆中爬出的一众精锐,当初面对着十万吴军,他们亦曾勇敢冲锋过。 更何况还有着严厉的七斩令约束。 只是当敌人的数量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当己方的人数落于绝对劣势时,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军心士气当然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丁奉久经沙场,他能清晰的把握住身后的士卒的心态变化。 在数百糜军的士气开始下跌时,丁奉似乎感觉到那道锐利果决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先退入己方的阵型之中,而后他在众人的面前快速的摘下头盔,解开盔甲,在身上只留下一件防护要害的内甲。 当丁奉解开外甲之后,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痕开始出现在两军眼前。 那一道道伤痕,犹如毒蛇一般覆盖在丁奉的身躯之上,这是丁奉的过往,亦是丁奉的骄傲。 随后他捡起地上的一支长矛,怒目看向前方的敌军,大喝道 「从来行阵,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 「公安将军在后,何惧之!」 在高喊完之后,丁奉便挥舞着长矛,主动朝着前方的敌军突刺而去。 丁奉乃是邓艾的副将,身为一营副将他的铠甲乃是在场糜军中最好的。 但上佳的铠甲在发挥着有优越的防护性的同时,无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丁奉的动作。 当丁奉解开外层铠甲,只穿一件内甲冲杀入敌阵之中,由于阻碍他动作的束缚都已经解除,所以他的勇武比刚刚强上三分。 在他的前冲冲刺之下,很快他前方就有数名申军被刺倒在地。 而丁奉喊出的那两句豪言,亦无形在提振着己方的士气。 建立战功,封妻荫子! 特别是那「公安将军」四个字,落到身后的数百糜军耳中时,更是让他们反应过来,当初那个带领他们以弱胜强,威震天下的「公安将军」就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的身后还有着近万援军! 若说卖命,这数百糜军士卒早就在公安时,就将自己的未来及生命卖给糜旸了。 在丁奉话语的激励下,又看着丁奉脱盔解胃悍勇无比的杀入敌军阵中的行为,数百糜军心中再无一丝迟疑。 眼前这位男人是他们的将军派给他们的统领,那他们只要跟随这位统领冲杀就好。 于是乎在丁奉冲入申军军阵中没有多久,他身后的糜军士卒放弃了圆阵的守护,开始变阵为攻击阵型。 他们跟在丁奉的身后,朝着前方的被上千士卒团团守护的申仪而去。 而这一幕亦正是丁奉想要的! 他知道糜旸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将数百糜军结成圆阵自守,是能撑到糜旸的援军到来。 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旦申仪发现糜旸援军正在朝岸边快速赶来,那么他完全可以收拢士卒逃入城中。 那样的话,糜旸的打算就落空了。 唯有彻底打乱申仪大军的阵型,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这样才能让申仪没办法短时间指挥麾下士卒逃入西城中,这样才能完成糜旸的计划。 而要想完成这一点,有比直取敌将更好的办法吗? 在投效糜旸之前,他在吴军中有两项名声流传。 一个是先登破阵,另一个就是斩将夺旗。 刚才他已经为糜旸先登破阵了,现在是他为糜旸斩将夺旗的时候了。 既然他所效力的那人要将他当做诱饵,那他就要将眼中的这条大鱼狠狠咬住! 丁奉与数百糜军再次化为一体,朝着前方的申仪不断拼杀而去。 周围围上来的申军越来越多,丁奉与数百糜军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但这时犹如被海潮所包裹的数百糜军,却丝毫没有惧色。 他们就像一块充满棱角的礁石一般,在不断抵挡着申军冲击的同时,亦在不断的前进着。 也许这块充满血色的礁石前进的速度很是缓慢,但它前进的脚步却很是坚定。 丁奉手持长枪在数百糜军前方开路,他的勇武本就不低于一般勐将,否则过往在吴军中他也不能以勇武闻名。 他每刺出一枪,则必有一名申军倒下,他每挥舞出一道枪影,则必会有数名申军失去战斗力。 在他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冲击之下,他的身边出现了一片真空区域。 丁奉的勇武,不仅在极大提振着身后糜军的士气,更是让许多申军开始畏惧起来。 这时的丁奉,全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所覆盖。 血液是鲜红的,是腥臭的。 当众多申军的鲜血洒在丁奉身上时,有许多鲜血落在他身上的伤疤之中。 众多血液顺着丁奉的伤疤,缓缓滴落在地上。 在鲜红,腥臭的鲜血映照下,丁奉身上密集犹如毒蛇般的伤痕,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 那一条条毒蛇在鲜血的诱引下,已经缓缓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它们口中的獠牙,它们在丁奉的身上上下着,似在寻找着它们口中的猎物。 这一幕落在抵挡丁奉的那些申军士卒眼中,让他们的眼神中都浮现了惊惧的眼神。 因为这时的丁奉,犹如地狱中来临的杀神一般。 不仅众多申军士卒如此觉得,就连被重重守卫的申仪亦如此觉得。 哪怕前方有着众多申军挡在身前,但申仪看到眼前那块血色军阵,正朝着自己缓缓逼近。 甚至他在不小心之间,与那血色军阵之前的杀神丁奉对视一眼时,他看到了丁奉眼中的滔天杀意。 这时他感觉有一股寒意从他的嵴梁骨,一直快速蔓延到他的天灵盖中。 那是人在面临死亡危险时,有的一种本然反应。 这种本然反应让申仪赶紧下令,一众申军齐齐挡在他的身前。 在申仪的这个命令下,申军的军阵开始出现了杂乱。 申仪的身前位置就那么大,人多地少,阵型能不乱吗? 而一直在观察岸上局势的糜旸,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个战机,他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一道代表着最高指令的赤色旗帜,在高大的楼船之上开始挥舞。 当这道旗帜出现之后,宽阔的汉水之上,瞬间出现数百艘艨艟。 数百艘艨艟接连在一起,他们数米高的船身犹如汉水上突然出现的一道巨浪之般,正朝着岸上拍击而来。 而这一幕,被高骑在马上的申仪所察觉到。 在看到那道充满战意与杀机的船浪,朝着岸上而来时,申仪的眼神中出现了恐惧之色。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以麾下大将以及数百精锐的生命为诱饵,以木门塞对西城的重要性为诱饵,把他的大军从城中诱出来,在野外一战破之。 真是好果决的手段呀。 亦真是好狠的心。 但就算这一刻申仪明白了,也已经太晚了。 在他方才的命令之下,数千申军的阵型已经杂乱。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及时收拢大军,而后缓缓撤回城中。 而他也不能放弃这数千大军,独自跑回城中。 因为一旦他自己跑走,失去了主将的数千大军会瞬间崩溃。 到那时候失去了数千大军的他,还怎么守卫西城。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快速绞杀眼前的这数百糜军。 而这一点,在目前的局势看来,是有办法的。 在刚才的绞杀之中,虽然丁奉率领的数百糜军始终没有被击溃。 但人数远远少于申军的他们,目前已经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数。 申仪并非没有带过兵,他知道这样的伤亡人数,已经快到了眼前这数百糜军,溃败的临界点了。 况且这数百糜军已经冲杀了这么久,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快了,一切都快了! 这时候,就是真正拼命的时候了。 在这种心理之下,申仪拿出了他以往都没有过的决心。 他抽出腰间长剑亲自斩杀了几个后退的族人,并且大喊道「再退者死!」 随后申仪下马绕过丁奉,开始亲自斩杀起外围的糜军。 当那几名申氏族人被申仪斩杀之后,数千申军全都精神一振。 再后退的话,申仪连族人都能杀,何况大多数与申仪非亲非故的他们? 在申仪的震慑之下,数千申军亦拿出了最大的勇气。 他们继续化作一股股巨浪,不断的冲击他们眼前的血色礁石。 而在重新提振了军心之后的数千申军的冲击下,剩余糜军的阵型已经开始及及可危起来。 在冲杀了这么久之后,他们每个人的力气都快到了枯竭的边缘。 被敌人团团包围的他们,甚至看不到后方援军是否已经来临。 因为杀了太多敌人,粘稠的血液覆盖在丁奉的肘部,令他的动作不再如先前那般迅捷。 他所用长枪也早已折断,现在他是在手持着长刀在作战。 数百糜军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们眼角上都沾染了许多敌军的鲜血。 因为需要不停挥舞手中长刀,他们甚至没时间去擦拭眼角处的鲜血。 现在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整个天地之间都好像成为了赤色。 在气力不济,及迟迟等不到援军来临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糜军正在倒下。 就在数百糜军快被击溃的时候,一声「意兴」开始响起在众人耳中。 不是是谁喊出了这第一声「意兴」,但当这声意兴响起之后,剩下的糜军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