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宛若的语调轻柔,不紧不慢地从她那双涂着嫣红口脂的唇瓣之间飘然而出。

落到掌事宫女的耳朵里,却犹如一道惊雷。

掌事宫女跪直的脊背立刻朝着萧宛若弯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行宫的黑色地砖上,“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啊,如今已经是入冬,成州虽说不比京城严寒,但也是湿冷难耐,若是让婢子去外面浇十盆冰水,只怕是……”

宫女说到这里,又是接连对着萧宛若叩头:“还请公主息怒,从轻发落,请公主开恩啊……”

听着地上的宫女一直在叩首告饶,铜镜前的萧宛若微微闭上美眸,涂着蔻丹的手指在墨缎般顺滑的长发里来回穿梭, “你乃行宫掌事宫女,做事却每没个轻重,本宫的确是让你给本宫买到最好的红珊瑚手串,但何曾说说,行宫内的其他事情就可不闻不问了?”

宫女不敢抬头,也不敢停下叩头的动作。

一个劲儿的求饶。

萧宛若那双蝶翼似的长睫轻轻眨动了下,旋即缓缓睁眼,没有回头,只是通过面前的这面巨大的铜镜,看着镜子中掌事宫女的倒映:“去领罚吧。若是在多叩头一下,你这美丽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叩头的动作立即停住,掌事宫女在镜中的身影明显抖了一下。

沉默了一瞬,又带着哭腔的开口:“多谢公主殿下宽厚。”

再次对着萧宛若的背影恭敬行礼,双手撑在地面,缓缓俯身叩头之后,头也不回的以跪地后退的姿势缓缓退出了寝殿。

萧宛若则从铜镜旁边光着脚,踩着内殿的红绒地毯,一步步走到自己的美人榻旁,拿起卧榻旁边矮脚案几上的信笺,拆开盖了一枚青鸾纹的火漆信封后,将里面的折叠好的信笺取出。

展开信笺,萧宛若面无表情的默读上面的字迹。

等把这封信看完之后,美眸不悦地眯起,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倏地一下将手里的竹纸笺抓成一团。

寝殿里,响起了萧宛若略带怒意的清亮女声。

“顾梓晨,秦月夕!你们两个可真是好本事啊,在水里放的草乌头根你们都能轻而易举的查出来。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聪明呢?我还想看你们在常德城内不能行进,耽误粮务,在城里急的焦头烂额呢。结果你们却查出来了,还把那些快要毒死的人治好了?”

“太可惜了,常德城那边才死了三十七个人。这算什么?我原本以为,至少也能

毒死了一两百人,怎么才死了这几个?就死了这么点人,如何能影响到顾梓晨呢?”

“我现在从京城被贬谪出来,贬到了这个该死的南蛮之地,湿冷幽森,夏季多雨,冬季返潮,气候变化不定,蛇虫鼠蚁又多。就连这里的臭虫,都比京城那边的臭虫大出两倍不止!这样一个该死的地方,我却要在这里不知呆上多久。而那个秦月夕……”

萧宛若说到这里,美眸深处有一簇愤怒的火焰在勃勃跳跃,“我一想到,我堂堂长公主,曾经给一个侯府贱妾所生的庶女敬茶认错,我就的心情就会奇差无比。秦月夕啊秦月夕,即便是我不喜欢我的驸马徐近宸,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怎的由你一个庶女贱种来作践我们?”

“大哥也有意思,你这样一个有夫之妇,竟然也还要跟你交集亲密,还和你合开了一个店铺……哈哈哈……可笑!”

萧宛若忽然一声大笑,将手里已经抓烂的信笺随手就扔到了内殿中央放着的火盆里,“可笑啊,天下那么多好女子,你不感兴趣,偏偏对秦月夕这个贱妇有所欣赏。更可笑的是,这个贱妇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大哥你。多可怜的大哥啊,即便贵为太子,竟然也

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火盆里烧着上好无烟红罗炭。

红罗炭烧的通红,火舌聚在一起,已经卷出了橘红的火焰。

扔进去的信笺,就在橘红火焰里逐渐烧成黑色,最后化为灰烬。

看着炭盆里的一纸灰烬,萧宛若眼底的怒火也烧的更旺了:“不过,念在你我都是兄妹一场,虽然不是同一母妃所出,但也在皇宫内兄妹相称了这么多年,做妹妹的,自然是要为哥哥着想,尽全力帮太子哥哥一把了。”

瞧着四角莲花黄铜鎏金的炭盆,萧宛若已经止住了笑意,继续低喃,“至于顾梓晨……呵呵。秦月夕,你毁了我们夫妻缘分,你还想守着顾梓晨过上好日子?那怎么能行呢?”

她这些年来,和徐近宸成婚的这些年来的确逗死在外人面前虚假做戏。

的确是没有真心相爱过。

但即便那些只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她和徐近宸也彼此坦诚相待,身心交付过了。

徐近宸即便金屋藏娇,对她不真心,那也只能由她这个拜过天地的原配嫡妻来处理。

怎么说,这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家务事。

哪里轮得到秦月夕这么一个贱种来处

置他们夫妻二人?

可秦月夕,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本事呢。不仅能把顾梓晨治好了,还能经营买卖,做大生意,然后再带着顾家幽而复明,沉冤昭雪。

不仅把她这个尊贵优越的长公主,从繁华喧闹的京都赶到这个蛮夷之地。

还把徐近宸父子也连根拔起,革去官职,发配宁古塔那种苦寒之地流放。

从此他们夫妻,一南一北,相隔万里!

而在不久之前,她也收到消息,知晓了徐近宸父子,在流放途中,走到江城附近的时候,突遇雪崩,父子两个人,都葬身绝壁断崖之下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连数日没有睡好。

越想越觉得气愤,越想越觉得不甘。

尤其是听到了顾梓晨竟然带着秦月夕,两个人一起成双成对的一起去了湖鄂两地去处理今年粮务之事,她就更更恨!

凭什么她就要被父皇赶到这种荒芜的南蛮之地,眼看着与自己有过夫妻恩情的徐近宸被他们逼死。

而自己却只能什么都不做?

她不甘心啊。

所以,她要报复!

只要她这个大晋长公主一日未死,和秦月夕的恩怨,就一日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