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说?”

任七双眼睁开,一对刀眼放出精光,打量着尹秀。

“高手之间的争斗,只在毫厘之间,长一寸短一分的差别而已,有时候双方的境界相同,路数相仿,比的便是心境上的胜负。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没有心结的强人,不会有什么悔恨,也不纠结于过往。

像你这样的人,比武可能拿不了第一,但要是决生死,你的命大得很。不过……”

他脸上出现一抹古怪的笑容,“你还不够强。”

尹秀毫不避讳地承认,“我当然自认只是初出茅庐而已,这世间的强人,哪个不是刚出道就天下无敌,再过三年寸步难行的?”

任七却是摇头,“我说的不是境界,我说的还是心境,你的心境不够强。”

“嗯?怎么说?”

这下尹秀来了好奇心,干脆坐了起来。

“你还有牵挂,所以你不够强。”

任七瞥了一眼正坐在船头看海的马小玉。

“我看得出来,她就是你的牵挂,因为有她在,所以你可以做一流的高手,但你到不了顶尖,因为你心中有爱,爱,便是你的弱点。”

见尹秀脸上似乎有不同的意见,任七却是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想反驳我,说我们又不是和尚,断绝亲缘,六脉清静的。

可实际上,这是我自身的经历与感受。

我原先有家人,一大家子,一个四合院住不下那种,热热闹闹的,每次煮饭要下三斤米才够吃,菜肴把桌子铺的满满当当。

我有四个老婆,八个小孩,后来朝廷和白莲教一边砍了一半,还把我那座大宅子充了公,叫我变成孤家寡人。

我为此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

可后来,我才发现,原先一直停滞不前的武功境界,我以为此生都滞留的层面,竟一下突破了,还是跨了一大步,登堂入室。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放下了牵挂,斩断了所有羁绊,封心锁爱而换来的。

所以我说了,有那个女孩子在,你的天赋再高,境界再强,也终究成不了绝顶的高手。

可世间有些事情,比如你要做的那些事,便只有绝顶的高手才能做成,差了一丝一毫,你都成不了,死无葬身之地。”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尹秀却无意辩驳,只是笑笑。

拍了拍肩膀,他起身,又要走出船舱。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要吃饭的时候水手会来叫你的。”

任七却是眉头一皱,“怎么?你不打算反驳我?以你的性格,不应该与我做一番争辩?”

“不了。”

尹秀摇头,飒然一笑,“你讲的事情,从源头上就是错的,我和你辩什么?没什么好辩论的。

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就由着你想就是了,我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无谓多费口舌。

我说过,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就可以了。”

说着尹秀将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身就要离去,顿了顿,他又问道:“既然家人对你来说已成了被丢掉的枷锁,那你为何还要找白莲教和朝廷报仇?

虽然说称不上帮忙,可他们确实也在某种程度叫你的境界提升了。

如果你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封心锁爱的话,为什么要帮他们报仇?”

“这是两码事,他们要杀我,所以我就得杀他们,就这么简单。

不管是过去了多久,十年,二十年,只要这些人还活在世上,这些组织或者力量还存在着,那我就有动手的理由。”

“好,明白了。”

尹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抱着剑的任七,目光冰冷。

刚走回船头,海狗就迎了上来。

他包着红色的头巾,身上只穿一件麻布做的马甲,露出坚实黝黑,泛着油光的肌肉。

腰间则扎着一条布袋,同样的粗糙,既用来绑着裤子,也用来充当汗巾,裤子则是一条七分裤,脚下踩一双脚面上只有两条草系着的轻盈草鞋。

在海上,别的衣料沾了海水容易腐蚀,变重,只有这种轻便,耐磨的衣裳才是水手的标准打扮。

这个常年在海上闯荡的海盗,如今的运输船长,在见到尹秀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些敬意。

以至于有些关于行船的事情,他也事无巨细地向尹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