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茫摇了摇头,“他那时被罚闭关,出关的时候就有了这个链子,具体是在哪一日,便不清楚了。”

吴钊也点头,“当时我们几个都不在风蝉山,后来听守卫说,有一天晚上听到珉寒洞有人惨叫,好像是小尊使差点把风大少主打死,后来半夜还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撞墙,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一天吧……反正那阵子整个四境都乱糟糟的,还有个什么事儿来着……”

阿廿看着他,“还有,我师父丢了。”

吴钊:“对!有这事儿。”

晏悉阶接口道:“三月廿日,六年前的今天……”

阿廿的心开始慢慢收紧,六年前的旧事和如今的混**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从里面探出头来,似乎寻到了破解的方向,却又被死死勒着脖子,喘不上气。

晏悉阶低声道:“六年前的今天,你的念境落在夜悬阳身上,笙闲长老失踪,有没有可能,夜悬阳被打上银链也是在这天?”

阿廿目光愣愣的,眼睛因为眨得太少而变得咸涩,“我也这样觉得。”

不是可能,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切就发生在同一天,发生在夜悬阳曾经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我的确失手打碎了你的念蝶……”之后。

吴钊刚咬了一口烧饼,直接呆住了,半截饼还在外面,含含糊糊的问:“鹿姑娘的念境在小尊使身上?”

吴茫点头,“对。”

吴钊瞪眼,“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茫:“我也是在晏谷主传信后才知道的……”

吴钊突然“啊”了一声,那半截烧饼掉到桌上。他一脸恍然大悟,“你大半夜问我魑印,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尊使之前疼得要死要活,是因为你挨了折骨鞭,是不是?我还说他没伤没病的疼什么呢,原来是替你挨的,哎不对,你咋不疼呢?就他一个人疼……”

没有人回答他,晏悉阶在吴钊的后知后觉中依旧跟阿廿说话:“如果是这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廿皱眉闭上眼。

六年前,三月廿日,她如愿成为了笙闲的关门弟子,晚上回到房间,一个人乐得睡不着,美滋滋的放出了念蝶,想要四处逛逛。那念蝶也被她干扰得忘了看路,竟一直到了风蝉山,误入了珉寒洞,落到一个正在面壁的少年身边。

少年发现了它,伸手将它捏碎……

不对!阿廿摇摇头。他不会这样做……一个幽闭洞中的人遇到新的生灵,应该是欣喜的,怜惜的。他或许会任由蝴蝶落在自己身上,静静的看着它,生怕惊扰到它,也许会伸出手,想要将它拢在手心……这时候,风知迹带人来了,他们发生了冲突,打斗中,那念蝶意外被少年打碎,融进了他的身体。少年并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休明的残念,又一个念境进入这个身体,足以让原本的残念疯狂起来,它占据少年的身体,所有的邪念和恶意喷薄而出,几乎要了风知迹的命……

阿廿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紧。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接下来呢?

舍寻长老及时赶到,发现了休明正在吞噬夜悬阳的身体,于是狠心以银链压制。可这短暂的疯狂已经让远在别云涧地脉中被压制的休明念境有所察觉,它躁动起来,几乎要了穆清游的命……

所以,钟常不得不提前找到了笙闲。

然后,她丢了师父。

然后,卫清茗为了找到笙闲,怂恿何迩,联合袁七,逼死了舍寻……夜悬阳也没了师父。

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放出了一只念蝶?

这些事,夜悬阳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在涧南地脉里发现笙闲的时候,他就应该理清了这一切。

可他谁都没告诉,在他承诺的“知无不言”里,终究没有包括这个让她无法面对的真相。

鹿未识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当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其余三人正担忧的看着她。

吴茫轻声问:“鹿姑娘,你还好吗?”

吴钊:“刚才我们叫你半天,你也不吭声,没事儿吧?”

阿廿微微摇摇头,脸上几滴汗水顺着她的动作落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打透了。

晏悉阶看她止不住发抖的样子,把自己外衣褪下,披在她身上,这才问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阿廿伸出一只哆哆嗦嗦的手,回身指向夜悬阳,“悉阶兄,你能不能把他弄醒?我有话想问他。”

“现在?”

“对。”

晏悉阶皱了眉,“他已经很虚弱了,强行唤醒,怕是……”

阿廿根本不听,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夜悬阳那边走。

她起的太猛,几乎把桌子撞翻了,吴钊赶紧把自己这点儿家当扶稳了,小声问吴茫:“这丫头怎么了?”

吴茫摇摇头,“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啊?凭什么?这也是我的小尊使啊?”

吴茫:“这不是你我能管的事,我们先出去吧。”

“哎,等……”

吴茫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吞怯懦的模样,几乎让吴钊忘记了自己这位兄长还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没等吴钊反应过来,已经被提着领子拽出门去。吴掌门步履轻盈,一手拿捏着四蹄乱蹬的弟弟,另一手随意一挥袖,房门无声的合上了。

晏悉阶和鹿未识站在夜悬阳的床前,哪怕鹿未识已经近乎失控,晏悉阶还是没有同意。

“鹿姑娘,他已经强行冲破了我的封印,此时念境又归于混乱,即便我把他唤醒,也未必就是从他本人的念境里醒来。即便是他本人,也未必是完整的记忆,万一停留在十几岁时,那不是毫无意义,徒增伤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