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濛说:“他自己承认的。”

那便是了。

江雪叹了口气:“我就说,他是疯了吗跑到浔城去偷东西。”

时濛不说话,用筷子把锅里的碎蛋壳拨弄出来。

“如果他盯得太紧,让你觉得不舒服,是可以报警,但是指认这种事……”江雪说到一半卡壳,颇有些头疼的样子,“你这样做,不是恰恰证明了你对他还有……”

时濛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是他自己承认的,不是我报警。”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完便以还有事为由将电话挂断。

原本有事只是托词,没想上午吃过早餐,竟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

是昨天见过面的警察,问时濛上午有没有时间,方便的话来警局一趟。

“对于那幅失窃的画,我们还有没弄清楚的地方,希望您配合调查。”

时濛有的是时间,便过去了。

到地方,警察给他做了笔录,全面而细致地了解了给早餐店的那幅画何时动工,何时画完,又是何时挂到店里的墙上。

时濛猜测这次收集的信息,或许将要用来探究那个人的说辞是真是假。

不知他面对警察的盘问是怎么说的,按目前情况看来,他至少没反驳时濛的指认,因为警察并没有追究昨天那番漏洞百出的“证言”。

做完笔录,临走的时候,时濛把手中的纸袋递给警察,麻烦警察转交,里面放着叠好的大衣。

警察看上去很忙,合上笔录本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审讯室:“人就在里面,放在门口就行。”

时濛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审讯室的门虚掩着,看样子接班的警察还没到。

放下纸袋抬起头,视线刚好透过门缝和稀疏的铁栏杆,与坐在里头的人碰个正着。

血红的眼睛昭示着一夜未眠,此刻却目光炯炯地看过来,看得时濛猛地瑟缩,所思所想全被看透一般。

“是来看我的?”

时濛听见傅宣燎问。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上的衬衫微皱,没戴手铐,因为顶天立地的坚固栏杆足以桎梏他的行动。

在枫城赫赫有名的傅家掌权人,竟由于涉嫌盗窃被关在囹圄般逼仄的审讯室里,传出去又是一桩茶余饭后的笑料。

分明沦落至此,傅宣燎脸上仍挂着笑。

而这种时候,越是胆怯,时濛越是要命令自己不准逃跑。

他指地上:“你的衣服。”

傅宣燎隔着栏杆看向他:“那我的宝贝呢?”

时濛咬了咬牙,想说没有什么宝贝,我不是什么宝贝。

可他不能说,因为一旦出口,便等于承认知道傅宣燎这次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看他笑话,而是为了对他好,为了保护他。

他近乎盲目地抵抗着——就算要展开一段稳定、健康的关系,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傅宣燎。

“你的东西我没碰。”

时濛说完便要走,又听傅宣燎说:“等一下。”

被叫住的那一刻,压在时濛心里的石头终于有了下落之势。

他以为傅宣燎该质问了,该发飙了,那么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他不用再说谎,不必良心不安,更不必担心接下来不受控制的发展。

可是傅宣燎没有。

“院子里种的花,不要那么频繁的浇水,先前下了一周的雨,泥土已经足够湿润。”

说的是时濛种在院子里的金盏花,已经长出半截手指高的花芽。

走道临窗,晨间稀薄的阳光洒在身上。

身后的傅宣燎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最寻常不过的话:“那是一种向阳生长的花,和我的宝贝一样,也不喜欢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