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还想分辩,冯爷挥手,旁边有人过来,推着陈宝祥出去。

到了门外,陈宝祥甩开那些人,站在台阶下。

大过年的,弄了个大红脸,让他觉得有些恼火。

就在此时,有辆黄包车停在路边,一个中年男人下车,走向门口。

“咦,是你?”

陈宝祥看清,对方是昨晚来吃饭的黄家二少爷,脸上更挂不住了。

“是我,黄二少,是我,陈宝祥。”

“你也是冯爷朋友?来拜年的?”

看门的人上来迎接,笑着解释:“二少,这是个棒槌,来找冯爷借兵的,连订金都没带,空着手来的,就被冯爷撵出来了。”

黄二少皱了皱眉,看看陈宝祥:“跟我进来吧,这点小事,大过年的,冯爷真是小题大做了!”

陈宝祥跟着黄二少进去,红着脸,不好意思抬头。

再次见到冯爷时,冯爷的态度早就变了,亲自起身迎接,请黄二少上座。

“冯爷,陈老板来借兵,听说你要订金?多少钱?”

冯爷哈哈大笑:“按道上规矩,一个人一个大洋,一百个人,一百大洋。”

“好,一百大洋,我这里有张银票,一千大洋——”

黄二少取出银票,轻轻放在桌上。

“黄二少,你跟陈老板之间……我懂了,这笔生意是你黄二少的,朱老大和老陈都是马前下走,对不对?”

黄二少冷笑:“冯爷,有事没事别瞎猜,你抓紧把陈老板的事办了,让他先去忙,我找你还有正事呢!”

“是刚刚电话里说的英雄大会的事?好嘞二少,我这就打发他走。这个老陈啊,是个棒槌,傻不愣登的,一分钱都不带,就上门借兵。我混江湖半辈子了,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要是没有二少的银票,你还借兵,你借个六啊你——”

这一次,冯爷态度好了很多,答应陈宝祥,一天内点齐精干人马,今晚子时,在城东七里堡大水洼南边会面。

陈宝祥向黄二少鞠躬感谢,对方只是摆摆手:“好了,昨晚的事没见过、没听过,全都咽在肚子里烂了,谁问起来都什么都不知道,懂了吗?”

陈宝祥连连点头,然后告辞出来。

走到普利街,陈宝祥买了一笼草包,用荷叶包着,回米饭铺来。

走到芙蓉街口上,他想到顾兰春的话,心头一颤。

炸毁货台不是小事,鬼子的巡逻队不是吃素的,双方一旦交火,比上次进攻梅花公馆的时候,不知道凶险多少倍?

“吉人天相,上天保佑,大青衣一定没事——”

他猛地有些后悔了,今儿是年初一,他只顾着忙“借兵”的事,竟然忘记了应该去千佛山烧“大年初一香”。

鬼子进济南之前,济南老百姓大年初一都要去千佛山烧香,最长的高香超过三尺,点起来插到香炉里,半天都烧不完。

他想了想,明知道顾兰春此刻未必在玉谦旗袍店,但还是从芙蓉街向北,绕了弯回米饭铺。

旗袍店开着门,只有两个伙计坐在门口嗑瓜子,不见裁缝,更不见他想看的顾兰春。

“顶好的绸缎庄……顶好顶好的花姑娘,就在这里……进去看看的,花姑娘有没有?”

两个身材矮胖的日本人从北面过来,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满身酒气。

两人直奔旗袍店正门,伙计起身阻拦,被一脚踹翻在地。

“你的,花姑娘的给我找来……快快的,我要花姑娘,漂亮的花姑娘……”

两个伙计身材瘦弱,被日本人的大皮靴狠狠地踩在脚下,挣扎了几下,却爬不起来。

“没有花姑娘,这里是旗袍店,我们是伙计,饶了我们吧……”

两个伙计只能告饶,他们本来以为,大年初一开门,能拿双份工钱,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花姑娘,找花姑娘过来,没有花姑娘,死啦死啦的……”

陈宝祥远远看着,攥紧双拳,却又无可奈何。

这里距离泺源公馆太近,只要跟日本人发生纠缠,鬼子兵马上就到,谁出头谁遭殃。

两个日本人抬起脚,兴冲冲地进了旗袍店。

平时,这里天天都有过来做衣服的女人,但今天是大年初一,店里除了布匹,空无一人。

两个日本人大吼大叫,把柜台上的布匹扯下来,又踩又跺,最后解开腰带,直接对着上等的绸缎小解起来。

这里吵吵嚷嚷,很快就有人过来围观。

“这些小日本,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