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已经说完。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少史。”李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已经怔住了的葶苈。“少史是一个饱读诗明理之人,那么少史究竟是忠君还是爱国呢?”1t;gt;

忠君?当今皇帝真的值得自己忠心吗?皇帝虽然有心狠手辣,得位不正的一面,可皇帝从不怠慢国政,也很珍惜人才,葶苈问着自己,没有答案。爱国?倘若自己是真的爱国,是不是应该维护正统?那到底什么是正统?是得天下者即为正,还是德天下者即为正?1t;gt;

所有的问题如铁马金戈,伴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在葶苈的脑中嗡嗡作响。1t;gt;

李钰笑了,笑的那么嘲讽:“你并不是不清楚,如若少史没有答案,少史早将所有供出。可是少史看重的是宣室殿在你面前的为人和你自己不曾深受其害。方才少史问我,如果希望保护,我希望如果有朝一日我死了,在我得墓碑上能刻上赤血党人李钰,不是忠臣李钰,也不是呼掖当户。所以请少史帮我选择吧。”1t;gt;

雨点终于落了下来,葶苈转身看着烟波浩渺的太液池,风雨摧散了暮霭,却带不走迷茫。说着李钰拔出了陷在泥淖里的竹篙,开始撑动小舟,风雨大作中,他的歌声并不清楚,只有小舟上的两人能听到,隐约像是《国殇》又像是《离骚》,凄美而悲壮:1t;gt;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1t;gt;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1t;gt;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1t;gt;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1t;gt;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1t;gt;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远。1t;gt;

带长剑兮挟秦弓,身离兮心不惩。1t;gt;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1t;gt;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1t;gt;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1t;gt;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1t;gt;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1t;gt;

小舟荡漾在这汹涌池水中不能自控,仿佛随时都会倾覆,雷鸣电闪照的天穹恍如白昼,忽而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雨点打落在葶苈的唇齿鬓间,迷蒙了双眼,阵阵乱风吹过,只让人骨髓生冷。1t;gt;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自己五岁背离骚,这么浅显本应该是明白不过的道理,到即将成年之时,却又觉得如此难以体味。1t;gt;

自己所认为对的,就是尽善尽美吗?有些看似肮脏沆瀣的手段,就真的生于祸患之心吗?天幕在闪电的亮光和深沉的黑夜交替中,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灰色。1t;gt;

湖心亭在汹涌的池水拍打下看似风雨飘摇,终于到了。葶苈木然的起身跳上了岸,甘遂举着衣服在那里等他,李钰换了船,他生自云梦泽,那骨血里的东西是十年塞外生活不会遗忘的,驾船的技艺也是如此,一只竹篙轻点岸边。1t;gt;

暴雨不终朝,此时南风雨已然转弱,池水平静了许多。绵绵春雨以它本来的面目降落到池中,打出一个个荡漾的涟漪。1t;gt;

葶苈走到岸边,目送着那只扁舟摇摆着自愿驶入那风雨飘摇的前路。而舟上传来一点点歌声,却又是如此慷慨。1t;gt;

耳侧声声前尘往事,化入烟雨朦胧。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