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却一遍一遍在承认,声线清越,直接冲进人的耳膜:“是我失手杀了你父亲。”

姜九笙推开他,不想听。

他的手带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咣的一声,应声而碎,砸得满地都是碎片。

她从床上起来,整个人精神紧绷,大脑混沌不堪,半天找不到鞋,她直接赤着脚走,身体踉踉跄跄。

地上都是碎片,时瑾立马拉住她,把她抱回去,然后蹲下,给她把鞋穿上,抬头,声音微哑,像是在央求:“你不要走。”

不能不走。

她知道的,时瑾是微表情的高手,他甚至会心理学,她怕留下来,被他三言两语蛊惑了心神,她怕再这么混乱下去,她脑中那点残存的片段都会顺着时瑾的思路去规整。

她尽量平静与理智:“时瑾,我脑子不清醒了,也思考不了,你不要步步紧逼,我头很疼,一想那件事就疼,我现在什么都想不了了,思路也不清楚,我要静一静,我要自己捋一捋。”

她自认为不算愚笨的头脑,在此刻,变得一窍不通。而人在情绪混乱又激动的时候,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容易说出最伤人的言辞。

她起身,想走。

时瑾拉住她:“我走。”他又立马松开手,小心得如履薄冰,“你去躺着好不好?”

姜九笙犹豫了一下,躺下了。

时瑾蹲下,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又用湿巾仔细擦了一遍,确认没有遗留的玻璃残渣才起身。

“笙笙。”他叫了她一句。

姜九笙没有应他,头痛欲裂,她闭上眼,那些混乱的片段与陈杰的话就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他重新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轻声地叮嘱:“退烧药我放在这里。”

她不说话。

时瑾语气像哄,又像小心地求:“你不要吃安眠药。”转身,走到了门口,回头,“我不走远,就在外面,难受了你就喊我。”

沉默了很久,背着身的姜九笙还是给了回应:“嗯。”

时瑾将灯关了,只留一盏不刺眼的暖灯,然后关上门,出了房间。

他骗了她。

可怎么办呢,他的笙笙那么聪明,他若不成为凶手,她把自己抓出来怎么办……

这世上,磊落善良的人,总是会轻判别人,却给自己量最重的刑,何况是亲手杀害至亲的罪。

那么,谁都可以是凶手,独独她不行。

苏倾睡到半夜,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午夜惊魂似的,她烦躁地抓了一把短发,来电都没看,不满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润:“苏小姐,是我,时瑾。”

苏小姐。

时瑾的口吻无疑了。

比午夜惊魂更让人惊悚啊。

“时医生啊,”苏倾怀疑自己睡糊涂了,看了看手机上了时间,“这么晚有事?”

时瑾礼貌地询问:“抱歉,打扰了,你能来一趟我家吗?”

这请求要是别人提出来的,苏倾绝对要插科打诨回敬几句荤话,可是是时瑾,那就得严肃了。

苏倾仔细问:“出什么事了?”她试探性的,“是不是笙笙?”时瑾给她电话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都是姜九笙的事。

时瑾简明扼要地说明:“笙笙病了。”顿了顿,请求,“你能不能来照看一下她?”

照看?

按照时瑾那个恨不得姜九笙的全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变态独占欲,居然开口让她过去照看,苏倾用脚指头也想得到,这两人之间有古怪。

苏倾从床上爬起来:“我马上过去。”

她赶到御景银湾时已经夜里一点了,姜九笙睡得昏昏沉沉,她给她喂了药,可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退烧,物理降温的作用也不大,苏倾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送去了医院。

这还是苏倾第一次见一向从容绅士的时医生方寸大乱,抱姜九笙下楼的时候,脚步都是乱的,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好在夜里没什么车,苏倾捏了好几把冷汗,气氛压抑得她都不敢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