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曼抬头看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了片刻,她在这偷闲居也有些年头了,看人还算准,当初第一眼就瞧出来纪菱染不是一般家庭养出来的女孩,模样的确娇,只是眼里再怎么压,也压不住那股子不同常人的清雅,何况她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与那古时闺阁的千金一般。

这苦也受了,棱角也磨了,骨子里娇养出来的气质还在。

吴曼问她:“你要预支几个月?”

纪菱染咬了咬唇:“四十万。”她母亲的手术费,还有术后恢复期的费用,零零总总加起来,最少要四十万。

“四十万?”吴曼手放在桌子上,涂了大红色的指甲敲了敲了桌面,“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纪菱染神色有些慌急:“我可以签合同,我可以慢慢还的。”

以她在偷闲居的演出费,得还三年,吴曼实话实说:“我最多只能预支给你三个月的工资,这已经是开了特例了。”

“吴经理,求您了,我母亲,”她眼眶微红,“我母亲等着这笔钱救命。”

这姑娘,生得娇柔,一哭,就楚楚可怜的,性子也传统保守,偷闲居这样的风月场,来来往往的都是权贵,就是半分也入不了她的眼,依旧清澈。

吴曼摇头:“我只是一个经理,没有那么大权利。”犹豫了很久,“如果你真的需要钱,还有一个办法。”

纪菱染抬眸。

“昌林地产的邵总对你有那个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

“吴经理,”她打断,眼眶越发的红,“我不是出来卖的。”

吴曼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知道这姑娘的性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骨气却硬得很,若不到走投无路……

纪菱染从吴曼那出来,背身在窗前站了许久,拨了一个电话。

“舅妈。”

电话那边的张氏一听声音就发火了:“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她蹲在地上,攥紧了手心:“您、您能借我一笔钱吗?”

“你还要不要脸?”张氏对她破口大骂,“居然还好意思跟我借钱,当初要不是你爸贪污,你舅舅会被牵连吗?”

若非想分一杯羹,又怎会被牵连。

纪菱染软了语气,央求:“我母亲需要做手术,我求您了。”

张氏在电话里讥讽:“你那个病秧子母亲,让她死了算了,要怪就怪你父亲,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这都是报应。”张氏很不耐烦,“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们母女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电话就被张氏挂断了,纪菱染再打过去,号码已经被拉黑了,她翻遍了通讯录,一个一个打,不是不接电话,便是反唇相讥。

他的父亲是一省之长,因为贪污被拉下了马,当初有多少人阿谀奉承,现在就有多少人雪上加霜。

墙倒众人推。

哪有雪中送炭,尽是捧高踩低,这个世道,现实又丑陋。

她呆呆地蹲了一会儿,腿麻了,扶着墙站起来,脚下像有千斤重,举步维艰,可她还是一步一步折回了原路,推开门,她狼狈地抬不起头。

“吴经理,你有没有邵总的电话?”

吴曼惊讶地看了她一会儿:“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走投无路了。

吴曼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张名片,起身塞到她手里:“想通了也好,何必受这个苦。”

吴曼是知道纪菱染的身份的,才二十二岁,皇家美术音乐的学生,是娇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家道中落后修了学,带着病重的母亲从江北到帝都来求医,本该是城堡里不谙世事的公主,就这样坠到了人间,受这颠沛流离的苦。

纪菱染还是拨了那位邵总的电话。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

她在酒店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终究是推开了门。

邵阳手里拿着一杯酒,看向门口:“来了。”

她站在门口,愣住了。

房间里一屋子的男人,地上还有赤身裸体的女人,满地都是淫乱的痕迹。

邵阳对她招手:“过来。”

她浑身发抖,看着地上高声浪叫的女人,还有满头大汗的男人,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许久,她才迈出了一步。

四十多岁的男人大腹便便,从女人身上站起来,随手拿了一件浴巾围上,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女孩身上:“老邵,哪里弄来的,不错啊。”虽然穿了一身保守又廉价的衣服,可那气质,不是一般人呢。

邵阳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执行董事,三十九岁,未婚,身材中等,样貌质彬彬,就是一双眼睛浑浊:“花四十万买的。”他摇着手里的红酒杯,“知道她是谁吗?”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问了一句:“谁啊?”

“纪元淳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