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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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 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要不了多久,新人便会进门的罢。 “夫人,老爷说了,全府上下全部都要挂上红布,不然会不吉利。”一个丫头笑着说道。 娘亲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样杠了一会儿,那丫头顿时跳了起来,“夫人,脸面可是自己挣来的,既然你不要,那…” “罢了,挂吧,赶明儿个我们娘俩回娘家住去。”娘亲说完抱着我进了屋子。 我叫林之源,为何取这样的名字,那是因为,我父亲姓林,母亲姓源。 林家和源家是青冥大富之家,父母也是上一辈所定的婚姻,因而,父亲对娘亲没有爱意,只有尊敬。 徒有夫人名,并无夫人实,我的存在,不过是个意外。 很多人都知道,今日是父亲与心爱人展氏盈盈的大婚之日,却只有娘亲和替我接生的那个老妈子知晓,今日,是我的一岁生辰。 前院,是不下百桌的宴席;后院是不下百日的萧瑟,父亲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也许,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鞭炮声越来越近,爆破的鞭炮颗颗砸进娘亲那颗早已破碎的心,床榻上的包袱,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礼成,送入洞房!” 娘亲拿着包袱,抱着我,悄然无声的从后门离开,丝毫不影响前院的种种。 “源儿,你记着,除了娘亲和源家的人,别人都不可信,尤其是你的父亲。” 母亲将披风紧了紧,将我抱在怀里。 寒风萧瑟,娘亲走了好久的路才遇到一个同行的人,那人见娘亲独自一人,让我们上了马车。 马车自是比徒步快很多,约莫一个时辰,我们便回了姥爷家。 别了同路人,娘亲走到门前,守门的家丁见到娘亲便请了进门。 姥爷见到了娘亲,很是疑惑,“岩儿,你怎么回来了,志刚呢,他怎么没和你一同回来?” 娘亲这时才将我露了出来,姥姥姥爷很欣喜的接过我,“诶呦,小崽子都有了还不告诉我们这做爹娘的,真不像话!” “爹,这是源儿,林之源,今天是他一岁的生辰。” “源儿的生辰,快快快,准备准备去抓周。” “志刚也真是的,源儿今日生辰,他做什么呢,竟然不给源儿过生辰!” 姥姥姥爷一直逗着我,婢女很快便弄好了抓周需要的东西。 姥爷将我放在桌上,我看到了很多新鲜玩意,然而,我爬了一圈,终是停在了那柄元铁剑面前,姥爷一把抱起我,落了个吻在我脸上,“我们源儿以后要做大将军保家卫国,哈哈哈,好哇!” 娘亲走进姥爷,“爹,其实女儿这次回家,是不打算再回那个家了,那里都不算是个家。”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娘亲用手戳了戳我的脸,从姥爷手里接过我,“爹,我很久没见到志刚了,两年前那个晚上,若不是他酒后将我当做了展盈盈,也许,根本就没有源儿,而且,他到现在也许还不知道有源儿这个儿子,他知道了或许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说什么?” 娘亲没有再说话,抱着我转头便离开,“爹,连您都不愿收留女儿,那女儿自己赚钱抚养源儿。” 还没到门口,姥爷便拦阻了娘亲,“老爷子我什么时候不愿意抚养源儿了,来人,去把小姐的房间收拾收拾,再去准备些孙少爷需要的物件。” 姥爷再次从娘亲手里抱走了我,“乖孙儿,你那爹不要你,我们娘家要你喔,你还有两个哥哥喔,快快长大,姥爷教你们兄弟习武喔!” 姥姥拿着一个金圈子给我套在了脖子上,“岩儿啊,都说金器避邪,我早让人给小孙儿打造了这个项圈,喏,多好看。” “女儿谢谢爹娘。” 姥爷一家对我很好,不过,在不久后,事情便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走进布置得当的婚房,林志刚笑着走向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轻轻地掀开那块红布,见到了自己貌美如花的新娘。 “盈盈,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志刚,刚才拜堂的时候,我感觉肚里的小家伙在踢我。”说完还抚了抚她的肚子,“你来摸摸,看看这小家伙喜不喜欢你这个爹爹。” 林志刚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盈盈,谢谢你给我林家这么好的孩子,我林志刚娶了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夫君,明日我去向源姐姐敬茶,问她愿不愿意让展儿成为林家的嫡子,她没有孩子,有了展儿也可
以…” “等你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了再去敬茶吧,源岩在府里,不过一个客人罢了,我林府的少奶奶,没必要对一个客人敬茶。”展氏嘴角微扬,伸手环住了林志刚的腰。 八个月后 林府的众人都非常繁忙,因为,今日是他们少奶奶临盆的日子,林志刚推了所有应酬,等在产房外。 “老天保佑,一定要是个女孩…” “源儿,好样的,来,到姥爷这来。” “源儿,姥姥这来。” “源儿,哥哥这里来。” “源儿,舅舅在这。” 我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都没有父亲这个角色,许多小孩都不愿意和我玩耍,他们嘲笑我,是没有爹的孩子,是个野种。 我开口第一个叫的,不是姥姥姥爷,也不是那不负责任的爹,而是我的娘亲。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位小姐。”梅老婆子将那小孩递到他的怀里,“老爷得上天眷顾,两位少爷英俊非常,小姐也同夫人般貌美如花,夫人一切安好,母女平安。” 林志刚不想听老婆子的啰嗦,抱着小孩便进了产房“盈盈,幸苦你了。” “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吧。” “古有潇湘妃子,那就以湘为名。” “林之湘,夫君,听你的。” 林志刚抱着女儿离开了产房,刚到院子,就见众仆贺喜。 一路到正院,皆是道喜,直到新房门前,林志刚推开虚掩着的门,一桶凉水便泼到了身上。 “哎呀,对不起啊老爷!” 林志刚一脸火气,忍住了没发,“滚出去!” 凭栏是源岩的陪嫁丫鬟,自从源岩离开后,凭栏便隔三差五的整事,除了她家小姐,还没谁敢命令她。 “老爷,有了新欢便忘了旧人,同样是你的孩子,一个被万人相捧,另一个独自…” “滚出去!” “我呸,男人中的败类,恶心!” 林志刚才想起,自己好像快两年没有见到源岩了,估计她心有不满才让凭栏这样报复他。 叫了人一同前往简朴阁,一路上都未见人影,来到源岩曾经住的地方,果真如其名,简朴,更可以说萧条,这里的门已经坏了,院子里处处是树叶,杂草,蜘蛛网。 “源岩好歹也出生豪门,怎么如此这般,去让她出来接待!” 小厮出来时身后并没有人,林志刚有些不悦,“她不愿出来?正好,我们也无夫妻之实,和离了罢。” “老爷恕罪,有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告诉您。” “什么事?” “夫人生了一位小少爷,当时老爷正在展家陪着二夫人,府里的人也都知道老爷您并不有意夫人,也就瞒了下来。” “源岩生了个孩子?她敢背着我偷男人?那个野种呢?在哪!” 小厮将源岩留下的一封信交给了林志刚,拆开一看,脸都绿了。 “今有其夫林志刚,为夫未尽夫责,为父未尽父责,于儿林之源周岁之日另娶一妇,多时弃妻儿于不顾,吾源岩今日休夫,他日再见,以为陌路,若半月之内不愿接子回家,半月后入源氏祠堂,与林氏再无瓜葛。” “备马车,我要去源家找她问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 “源儿,姥姥姥爷带你去行万寺还个愿,感谢上天保佑我们源家的子孙一生平安。”安顿好展盈盈和孩子,林志刚急忙上了马车,一路直奔源家。 刚到行万寺,一个瞎子道士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位,林家的孩子,需得送回林家,莫不然,会身首异处。” 源姥爷正想问清楚,瞎子道士已经无影无踪。 拐弯处,瞎子道士一摸胡须,“只有这个孩子,才能避免于难,天机不可泄露。” 制空大师拿了几柱香递给他们,“阿弥陀佛,林施主替本寺捐献众多,老衲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需要老衲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 上好了香,源老爷将林之源抱了过来,“大师,我想给外孙求个平安符,保他一生平安。” 制空看了眼林之源,眉目一缩,从广袖里拿出一颗舍利子,穿了红线替他挂在项上,“源姥爷,这孩子日后前途无量,您可适当打磨他。” “多谢制空吉言,孩儿他娘,听到了没,我们源儿日后前途无量啊!” 刚到源府,林志刚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是林志刚,快去通报。” 没人理他
。 林志刚直接往里闯,一群家丁直接拿了红木杖站成两行。 “林老爷不在林府陪你的小娇妻,来我们源家闹事,不知是几个意思?”源来一脸怒意。 “源来,我问你,林之源是谁?” “我不认识姓林的,请回吧,恕不远送”言罢一挥衣袖,转头便走。 林志刚正想追上前,便被一股力道拉了回来。 “你现在去于事无补,等到天黑源姥爷回来,你再去请罪也不迟。” 林志刚转过身,才发现这人是个瞎老道。 “切记,万不可让林之源挥剑习武,不然,你们林源两家会有灭顶之灾。” “他们会将源儿还给我?” “你若有心,又怎会不成事?无知,无知啊!”瞎老道再次失踪。依旧是那个前方的拐弯处,瞎老道一摸胡须,“真心要人知晓,莫要竹篮打水,天机不可泄露啊!” 得了高人指点,林志刚一直跪在源府门口等着源姥爷和他的妻儿。 傍晚时分,两辆马车停在了门前,首先下来的是车夫,搭好凳子后源姥爷和姥姥便下了马车,后边的马车里是源岩母子,由于要给小孩子喂奶,他们单独在一个马车里。 “小姐,到了。” 林志刚看着源岩抱着一个小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源岩不小心扭到了脚,孩子便飞了出去,吓得林志刚不顾腿上的疼痛施展轻功接住了孩子,然而下一秒就… 这只是个布卷。 “源儿,下车,我们去找舅舅做肉圆吃”林之源掀开车帘,扑到娘亲怀里。 “舅舅,娘亲。” 林之源闹腾着要自己走路,源岩便放他在地,身体配合着两只小短腿左摇右摆的向门口跑着,每跑一段回头看一下… “志刚拜见岳父岳母,源岩,你…” 三人径直走过,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爹,源儿看上了你的那把霹雳弓,你明日教他练习射箭,我们的源儿以后要当大将军,从小就要培养起来。” “不可以,源儿不能学武,他…” 他若学武,我们两家会有灭顶之灾啊,可是我该怎样告诉你们。 林志刚担心老道说的话,倘若是真,那…不可以,望了望四周,除了几个家丁,就只有个源姥爷会武,孤注一掷,将目标放在了正在爬台阶的林之源,施展轻功到他身边,不顾小孩的挣扎,一只手提起来便往马车那边跑,卸了马车,跃上马,直奔医馆… 倘若不是自己的孩子,夫妻一场就还给他们罢,倘若是自己的孩子,那林家有继承人了,展儿便不用吃那份苦了。 “吁!”系好缰绳,抱着小孩便跨进了馆内,“给我和这个小孩来场滴血验亲。” 两根针,一只盛水的碗。 林志刚自己用针在手指上扎了个伤口,将血液滴入碗中,又在林之源手指上扎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两种血液渐渐融为一体,沉在水底中。 林之源面对这样粗鲁的对待,只能哭。 林志刚见是自己的孩子,也就没多大反感,给他处理了伤口便抱在怀里,付了银子后寻了个餐馆,点了些比较软的食物,将肉圆弄碎了给林之源喂进嘴里,小孩吃的麻麻香,也就忘记了之前那个一手提起他就跑的人。 小孩吃饱了便窝在林志刚怀里睡着了,林志刚抱着小孩在餐馆歇了一晚,而源家却担心了一夜。 “天色已晚,估计他们还未离城,明日一早去所有客栈餐馆守着,见着了便拦下,切记,一切以源儿为先。” “女儿,别担心了,那是他亲生儿子,他不会怎么样的。” 源岩一夜无眠。 次日,林之源见绑架自己的坏人还在梦中,轻轻的搬开了林志刚束缚着的手,爬下床后连鞋都没穿便不停的往楼下跑。 林之源在源家颇为受宠,大街逛了无数遍,自然也就和街上的人很熟,畅通无阻的摆着鸭子步下了楼,刚想出门,又转过身来到了掌柜的身边拉扯着他的衣服。 掌柜的正给一旁住店的人写着房号,感到腿上的不对劲,低头一看,原来是源家的小少爷。 给客人递了房号,掌柜的蹲下身抱起林之源,一脸的亲和,“小乖乖,是你啊,又乱跑出来了。” 吩咐小二看着店,掌柜的抱着林之源直奔源府。 源姥爷听见孙子回来的消息,来不及穿衣服,顶着一身纯白木棉里子飞到了门口。 林之源见到了源姥爷,挣扎着要从掌柜的怀里下来,源岩也得消息赶了过来,抱着林之源便痛
哭流涕。 源岩抱着林之源回了房间,让人寻了件林之源的衣服给他穿上,源姥爷此刻也整理好了自己,派了十来个死士守在源岩的院子里。 这边的林志刚也急得不得了,前几天为了早日见到儿子可是马不停蹄的跑了三天,马都累死了几匹,人自然也是累的,这才睡过了头,林之源才有机会逃走。 林志刚快速的收拾好东西,出门后见人便问“有无见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孩”然而这些人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知道。 源家小少爷这里谁人不识,但认识林志刚的人就没几个了,谁知道他是不是人贩子呢。 相传小少爷失踪,估计就是这个人拐走了,源姥爷对周围一带的百姓都十分和善,就连著名的万行寺,都默默支持源家,谁不喜爱源家小少爷。 林志刚弄丢了儿子,所问过的人都说没见过,他越来越不安。突然那个瞎子道士拿着帆子虚着眼睛挡在林志刚面前。 瞎子老道开口,“阁下是在找寻儿子吗?道爷我知道令公子所在何处,也可以为你提供寻子之策。” 林志刚一听这话即刻两眼放光,“道长,请赐教。” 瞎子道士用手一摸胡须,林志刚即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千两银票递到道士手中。 “本半仙还是那二字,诚意。”瞎子老道说完后又玩起了失踪,留下一个人在路边思索。 林志刚知道了儿子的所在地,不过他没有去认领,反而策马奔向了林府。 他走后不久,瞎子老道便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嘴角微微上扬… “回禀老爷,派去盯着姑爷的人来报,说姑爷已经离开这里了,看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回林府了。” “果真是个没良心的,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把岩儿嫁给他。” “叩叩叩” 娘亲轻叩了几下门,“爹,我是岩儿” 娘亲刚进门便轻手轻脚的将门给关上了,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舅舅才缓缓来到,还因此被姥爷以“行事拖沓”的罪名给数落一通。 他们一同商量了我和娘亲的事情,娘亲一辈子待在源府都没问题,可是,她放不下父亲,也舍不得让我有父不能认。 我问过娘亲三句话,也许就是这几句话让她有了重新接受父亲的想法,只要他诚心悔过。 事情发生在我刚回到家的时候,那天躺在床上,娘亲在一旁看着我。我被她看的心里发毛,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对我很坏的人,听姥爷他们说那个人是我爹。 “娘亲,为什么,哥哥有爹爹,我却没有呢?” “那个喂我吃肉圆的,真是爹爹吗?” “是源儿不乖吗?为什么爹爹不要源儿?” 三句来自小小孩童的话,让曾经巧舌如簧的娘亲哑了言。 最终商议决定,只要父亲愿意重新接纳我们母子,并且善待我们母子,尊我为林府嫡长子,便同意母亲和我重入林府。 姥爷自从那日听了那个瞎子老道的话便一直心存疑惑,难道,源家会有灭顶之灾?为什么一定要送源儿回林府呢? 时间过的非常快! 一转眼五天就过去了,父亲赶回林府后先是看望了一下儿子女儿和妻子,然后命人重新将娘亲住的院子打扫干净,还专门为我建了一个院子,题名“青枫轩”,院中设施仅次于父亲的院子。 除此之外,还请了专门照顾小孩的奶妈子,估计着我的尺寸做了不少新衣服。 父亲的一系列举动,都被展盈盈看在眼里,她没想到,娘亲竟然意外得了我,从而也敲碎了他想让林之展做林家少主的梦,她恨,特别恨。 一个月,林府的一切消息都被人用纸条传到了姥爷和舅舅手中,他们有些许的欣慰,望着池塘边因捞着鱼而兴奋不已的我,不知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多年以后,我濒临死亡前夕回顾往事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这个始端。 可惜,命中注定。 毫无波澜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虽然有人嘲笑我是没爹的孩子,那也没什么,我有爱我的娘亲和姥爷,关心我的舅舅舅母,伴我玩耍的哥哥姐姐。 可是,命运的齿轮在不停的转动,我的未来也不会如此平庸。 今日是中秋团圆佳节,全家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姥爷请了有名的表演者来府中演出,全府灯火通明。 姥姥和舅娘做了很多月饼,我们围了一桌人,一边看戏一边吃着月饼嬉笑,整个源府以及周边,皆是一番热闹景象。 而我却不知道,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夜。 <
> 相对于源家,林府就要冷清一些,最近这一个月林志刚为了展现对我们的诚意,有意无意的冷落了展盈盈和她那对儿女,再加上凭栏的从中作梗,他们就没有欢腾日子。 展盈盈不是凭栏的对手,不论身手还是智慧,否则姥爷不会派她陪着娘亲来到林家。 凭栏很是奇怪,林志刚不是一直不喜欢自家小姐吗?为什么这一次却做到如此地步,赐院,这就算是最受他宠爱的林之展都未有过的,又怎会这样便宜的送给自家小少爷?难不成真的开窍了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次日,林志刚便吩咐人挂上了红绫,将自己的房间布置成了新婚房,粘贴了不少的囍字,也在大堂摆放了两盏花生和红枣。 府外是一群吹拉弹唱的人和一辆布置精美的马车。 又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林志刚想要重新娶回娘亲,给她一个惊喜,来一场特殊的婚礼,同时也为了他的目地和私心。 凭栏一夜未眠,通宵都在猜测林志刚此番行动的最终目的,终于,在迎亲队伍离开后,她猜到了林志刚的意图,即刻飞鸽传往源府,提醒姥爷不要将我送回林家。 鸽子被林志刚的心腹拦下,林志刚模仿着凭栏的笔记将信内容改了一番,再放飞鸽子。 一路敲锣打鼓,终于来到源家。 源家收到了被改过的信,没有为难林志刚。 入了源府大门,林志刚无视掉源家下人的异样目光,直接步入了正堂。 “既然来了就入座吧,有什么条件道明白,否则日后反悔。”姥爷还是不太相信林志刚。 林志刚拿起了对官场狐狸的那套来客套姥爷,完完全全堵住了姥爷的嘴,还顺势邀请娘亲同他到后花园细谈。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正常的坐下来说会话了吧。” “如果没有源儿,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你怎样对我无所谓,请你对源儿好点,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娘亲说了很多,父亲却只回了一句话。 “源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我林志刚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那便是盈盈,源儿不同,他是我的儿子,身体里流着一半林家的血。” 姥姥姥爷和舅舅哥哥们望着我和一席婚嫁衣的娘亲,看着我们进入林家的花轿。 锣鼓咚咚两重天,缘分情缘重线牵,一朝踏进林家门,不得浮生半世闲。 我和娘亲就这样被接回了林家。 人人都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那,论娘亲,是新人?还是旧人? 白日的林府极其热闹,祝愿娘亲和父亲的人比比皆是,满院的红绸缎格外惹人眼球,而我,却傻愣愣地站在屋檐底下。 爹爹接我回家了吗?那娘亲在哪呢?舅舅他们又在哪呢? 天黑以后,我依旧未见到娘亲,就连父亲也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叫“凭栏”的小姐姐带我去洗了个澡,抱着我睡觉,许是换了个陌生的地方,我睡的不太安稳,在梦中还隐约能听到女人的低泣声。 林志刚推开那扇门,望着床上一席红嫁衣的娘亲,一步步靠近,就在娘亲以为他要掀盖头激动难耐的时候,父亲却说了一句直接将她打入地狱的话。 “源岩,这一生,算是我林志刚负了你。” 父亲说完便抬脚离开,仅留下一只背影,何其洒脱。 “志刚,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留下来好吗?”娘亲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渴望,说出了这句恬不知耻的话。 父亲明显愣了一下,却依旧迈着步子离开,不料娘亲自己掀了盖头,跑到父亲身边跪下,抱住了他的双腿。 从一开始,就本是个局,你不过一颗废棋,而我需要的,是你背后那颗好棋。 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你,可为什么你不爱我,我却偏偏爱上你。 父亲也没想到娘亲会做到如此地步,一时竟忘了扶她起来,就那样不急不慢的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父亲沉不住气,他想他的小情人了。 “志刚,今天是我们第二次洞房花烛夜,你难道又要同上次那般,丢下我独自一人吗?今天的亲,是你亲自提的” “我知道你不爱我,没关系的,只要我每天能看你一眼,我就已经知足了。” “我发誓,我绝不对你有任何想法,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的心上人好,对你的孩子好,就算他们对我不好,我也一样对他们好。” “求求你,能不能别走。” 终究父亲没有如娘亲的愿,点了娘亲的穴道,将她放在了
床上,拾起一旁的红色被褥,轻轻的给娘亲盖上,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爱一个人没有错,不爱一个人也没有错,那这一切,究竟是谁错? 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娘亲独守空房;几年后的今天,娘亲依旧独守空房。 是命?还是深到九泉下的爱? 那一夜,娘亲哭的太过绝望,房外的守门丫鬟,暗处的无名死士,皆被娘亲渲染,流下了眼泪。 那一夜,父亲抛弃了娘亲。 这一夜,父亲再次抛弃了娘亲。 那一天,父亲亲自提的亲。 这一天,父亲仍是亲自提的亲。 那一年,父亲表示对娘亲没有爱意。 这一年,父亲依旧表示对娘亲没有爱意。 那年那日,今时今日,除了一个我,还有什么不一样? 才知道,一直期待的爹爹,是个魔鬼,可我和娘亲,却逃不出他的魔掌。 我蜷缩在房间最偏僻的角落里,眼中的泪水不停的翻涌着,我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定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爹爹才这样对待自己。 那些个噩梦般的日子… 林府的祠堂,是整个林府最为严肃的地方。 爹爹说,他要让我入林家族谱,正名林之源,为林府嫡长子。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爹爹将那块很烫的铁块按在我左肩上的时候,一阵突起的妖风直挺挺的冲进了祠堂,林家所有祖宗的牌位瞬间从中断裂,一个不剩。 爹爹很是恐慌,急忙派人去寻那瞎子道士。 那个老瞎子告诉爹爹,我的八字过硬,命中克亲,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我放置在极阴之地,方可避免。 而爹爹,听取了老瞎子的话,意图将我放进最为污秽和阴暗的地方,林府血牢。 好在我还有爱我的娘亲,关心我的凭栏姐姐。 娘亲紧紧的将我护在身后,像个护崽儿的老母鸡,拼了一切,无论如何也不让那群人碰我一下,而我眼看着爹爹用剑在娘亲身上刺了一个对穿,看着娘亲倒在了血泊里,看着凭栏姐姐满身鲜血被押着走。 我被一个长胡子的人带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房间里,他拿起了墙上那条缴了铁丝的鞭子,避开我左肩上的那个字,一鞭又一鞭抽在我单薄的身体上,直到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才笑着离开。 爹爹来看我了,他让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不可以出去,不然就会挨鞭子,还有墙上那些不知名的种种刑具,杀伤力不是特别大,那是爹爹为我量身定制的东西。 这就是爹爹吗?为什么哥哥的爹爹和我的爹爹不一样?我不要这样的爹爹,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爹爹,我没有爹爹… 娘亲,舅舅,姥爷,你们都在哪?我好怕,我好冷,我好饿,我好痛,你们快来救救我,我不要爹爹了,不要了… 今年的雪走的格外的晚,当夜,整个青冥皆是一尘不染的白。 第二日清晨,林志刚打开窗时,才知晓昨夜纷扬了一场大雪,正打算让人备膳,貌似想起了什么,还未来得及梳洗,随手拿了件衣服便朝着一个地方赶去。 刚迈进地牢,林志刚便冷的一颤,加快步伐冲进地牢深处,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他的心也越沉重,血牢那样寒冷,那个孩子,会没事的吧… “源儿。”他的声音很是颤抖。 抱着我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一向稳重威严的林志刚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房间里忙碌的大夫和丫头婆子。 林志刚不愿去想这一切的谋划者到底是谁,林府暗卫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展盈盈能够调动,昨夜大雪,全府上下皆添置了炭火和棉衣,却偏偏无人记起那个可怜的孩子。 林志刚正想着一些事情,一个小厮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启禀老爷,二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大夫开了张方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听到我已经脱离危险,他面部表情稍稍柔和了一点,而后边的那句话让他重新竖起了“川”字。 “老爷,大夫写的方子还差一味很珍贵的药,这,不可缺少…”小厮后边的话他没听清楚,不过差的这味药让他有些震惊,红血参极为珍贵,可谓是千金难求。 “用,把他给我彻底治愈。” 不知何时,天空再次飘下了白色的花朵,林志刚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犹如雕塑。 “夫人,老爷吩咐了,让您醒了就好好养伤。”翠竹扶着虚弱不堪的娘亲跨出了房门直奔主院,娘亲不似爹爹,娘亲会为了保护我拼尽一切。 刚到主院门口,娘亲便被暗卫拦了下来,林
志刚走到娘亲身边,接过翠竹手中的娘亲,“源岩,源儿,你去陪陪他,有个亲人在旁边,他会安心点,你自己也要注意点。” 林志刚走了,娘亲哭了很久,至于到底有多久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便是娘亲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我不要再和娘亲分开。 我知道这个地方除了凭栏姐姐没有谁会对我和娘亲好,可是那个对我们好的姐姐至今重伤未愈,听那群老太太说,爹爹不要她活着。 ——七年后—— 我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景象,雪,白茫茫的一片。 “二少爷?二少爷,你有没有听我讲课?”对面那个花白胡子花白头发的老头大吼着。 我此刻正沉醉于外界的风景,丝毫未听到老头儿的话,直到戒尺抽到我后背上,我吃痛才反应过来。 “二少爷是觉得老夫所讲内容太过枯燥乏味?亦或是觉得老夫担不起教育二少爷的责任!” 这老头很是古板,觉得学习原本就是件吃苦的事情,然后告知爹爹收走了房里的炭盆,整个屋子形同冰窖,偏偏老头还承受的住。 “先生,对不起,我想娘亲了。” 娘亲的院子在房的对面,而房的旁边则是展盈盈的院子,我刚才所目睹的,是一副很经典的融融天伦图。 湘儿妹妹坐在爹爹脖子上不停的笑着,展哥哥用一只胡萝卜为地上的雪人添上了鼻子,爹爹一脸一脸慈祥的笑对他,身着加厚披风的展夫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那一瞬间,我心里有着极大的不公,为什么同样是爹爹的孩子,同样是爹爹的妻子,我和娘亲就得区别对待。 我撕了手中的三字经,不顾身后老夫子的呼喊,冲到那天伦图中,将雪人踹的稀烂。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们都是一脸惊愕,貌似很奇怪会在这里看到我。 “林之源,谁允许你来这里的,竟然还敢逃课,胆子大了,需要我这个当爹的再给你教教规矩?”林志刚一脸厌恶的看着我。 规矩。 我瞬间想到了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很没骨气的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又不知是何方来的勇气,我第一次反驳了他。 “爹爹,为什么哥哥妹妹可以玩儿?可以和爹爹娘亲在一起,我为什么不可以?舅娘生病了舅舅都会陪着她?爹爹为什么不陪着娘亲?” 我看向爹爹的眼神里带着无知和泪水,而爹爹给我的眼神里却带着愤怒和厌恶。 突然,爹爹诡异的一笑,就连展盈盈都被吓了一跳,我却不以为然。 “因为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个贱种,都是贱种,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的存在就是老子的耻辱,想要报复我吗?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一次我被打的很惨,整整一个月没能下床,自那以后,我再不敢在爹爹面前忤逆一句,爹爹的话,于我形同圣旨。 我愿意接受爹爹的任何责罚,只求能与娘亲同住。 爹爹以十二刑罚作为测试,只要我通过后不死便可以得偿所愿,幸运的是,我活着出来了,即使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不幸的是,我活不了多久了。 除夕之夜,大雪纷飞。 我独自一人跪在雪地,除夕啊,多么美好的日子,可那永远不属于我。 丫鬟小厮们为今夜做着准备,娘亲眼睛虽看不见,却年年为我缝制新衣,即使我从没穿过。 远处的那温馨的一家人又入了我的眼帘,我看不清楚了,那些欢笑声也渐渐离我远去。 五窍渐渐流出乌黑的血,伴随着腹中绞痛,我蜷缩在了地上。 好疼呀! 娘亲,源儿怕是见不到你了。 冰冰凉凉的雪落到地上,那缠着我的剧痛似乎远了。 天上焰火绽放,大雪掩埋了一抹归魂。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