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屋外的天色都逐渐暗了下来。

屋内却一直没有下人敢进来掌灯。

终于……

一束火光在屋内亮起。

是张聘用火镰点了房内的灯盏。

原本暗沉下去的屋子瞬间明亮了起来。

张聘起身,踱步到了依旧跪着的张屺身前。

看着这位让他既骄傲又懊恼的长子,张聘终于开口了。

“我不想坐到那个位子上去,你尽可以把心咽回到肚子里去。但我走到这一步,已然是回不了头了。你放心,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会保下你和你母亲的性命。”

一双宽厚的手伸到了张屺面前。

“城郊的事,我会借着谢望之这件事尽快解决掉,你不必再管。阿屺,你该明白的,这世上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们投生成了普通百姓,就注定辛劳一生。倒不如早些投生去,或许下一世还能落一个富贵人家。”

这样的话……

张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终究还是如此。

父亲对自己这个儿子,都没有一句真心话。

“父亲让我试探那支皇都来的车队,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做了。那支车队的主人,传闻中那位神秘的褚姓小姐,我并未亲眼相见。她十分高傲,似乎面对傅遥光也是颇为高高在上,并不像是寻常婚约对象,更像是主子对待仆从一般。另外,这位褚小姐所携带的嫁妆,的确都是真的。侍从从傅遥光的童口中套出了不少话,这婚约于傅家,十足重要。似乎,和傅家噩梦一般的奇症有关。”

“傅遥光的口风很紧,并未探出什么来。不过,为褚小姐送嫁的队伍里有一位褚姓的公子,是褚小姐的堂哥。他对傅遥光很是针对,甚至设计了马匹受惊,将傅遥光逼入密林,想要取他性命。这位褚公子下手极狠,若不是我身旁的侍从出手相救,傅遥光必死无疑。”

“他们在密林中谈话之时,虽相距颇远,但侍从中有擅长分辩唇语之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中提及了荣王血脉以及留下的东西。多的,两人便没再说了。”

张屺麻木地将自己这一路得到的情报说出来。

他并未去搭住张聘的那只手,尽管他知道那是父子和解翻过今日这篇去的台阶。

可是,他不想下了。

张聘本来因着张屺不肯低头还有些怒色,但听到关于车队的事后,他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

将手收回,张聘背手回到了案前。

“不是装的?”

他是特意让张屺去试探傅遥光的。

傅遥光这个人,虽说是个注定早死的病秧子,但是无论心智手段还是能力,在两江都是最顶尖的。

便是东方晋之,他的两江首智之名,有一部分也是看在他东方家长公子的身份上的。

可傅遥光如今的家世几乎就是个空架子。

他的名声,那可都是实打实的。

张屺和傅遥光曾是同窗,好歹有些交情在身上,相比其他人更容易下手一些。

而且,张屺太守之子的身份印记太明显,从明面上看是最不适合打探情报的,但某种意义上,却能相对应降低一些警惕心。

毕竟,谁能想到自己会让亲儿子去涉险试探呢?

“不像。我等到箭射出去后才让人出手相救的。但凡差一会儿,傅遥光就绝对没命了。当时我隐藏在暗处,他们并不知道我和侍从的存在。对着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演这样一出随时可能会丢了性命的戏码,傅遥光如此爱惜性命之人,绝不会如此。”

“至于荣王血脉一事,我不敢确定,父亲若想以此筹谋,还需细细调查。”

傅遥光虽然身患奇症,但一向对自己的身子可是分外宝贵的。

官学读之时,旁人废寝忘食读,数他每日最是规律起居作息。

问起,便说是保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