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斗龙

借着对话，木一渺缓过气来。刚才他被死死地压在下风，难以扳回局面，于是耍了个心眼假装问话。苏离单纯，跟随停战，错失一鼓作气的良机。

木一渺有数，骗得过苏离骗不过其他修道者，自己的行径很猥琐，大损面子。无论如何要在下一场取得胜势，再回让苏离一招，算扯平。

他不敢大意，使出压箱底的本领，“坐照”之术。坐照者，“不思而得，窥虚善应，化裁通变，成竹在胸”，其境界已经同“会神”相去不远。

九品堂的道术与围棋的弈理相通，门下每一位弟子既是修道者又是围棋高手，木一渺尤其厉害，深谙个中三昧。他的“坐照术”讲究计算，一招使出前，需先算清后面的几十步变化，步步照应，宛若棋枰上对弈。

而苏离的“天女织梭”剑法也是以算路取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在扬子江上空激斗，身法莫测，招数多变。忽而似鹰击长空，忽而似猛虎搏兔，忽而似毒蛇吐信，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葫芦头半山腰上，三人观看了半晌。齐思退和李悦嘉不懂道法，也津津有味。

“他俩谁更厉害？”李悦嘉问。

“不好说，”柳拾肆摇摇头，惋惜地说道，“起先木一渺轻敌，苏离明显占上风，不知为何暂停。”

齐思退笑道：“如果你上阵，可有把握得胜？”

“怕是不行。隔太远看不出他们的功力深浅，单论招式，我前二十招可旗鼓相当，从三十招开始就难免失误，七十招后必败。”

“苏离如此厉害？”齐思退诧异不解，“我给你的道法是天神所授，竟敌不过她？”

“道法是多方面的较量，除招式外，还要看真气、速度、反应力等等，若真交上手我未必会败。另外，我原先基础差，改练老师的道法才三年多，火候不足。”

齐思退点点头，说道：“苏离年龄尚幼，已不容小觑，恐怕将来更厉害。希望木一渺能趁她羽翼未丰时除掉，为我们减少麻烦。”

柳拾肆没接话，不知为什么，心底盼望苏离能赢，尽管她可能是强劲的敌手。他没见过女孩的样貌，只听齐思退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但从千里眼中，望着那绰约的身姿，那妙入毫颠的剑术，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悄悄滋生。

此时，水下十几米深的河**，出现了不为人知的变化。两段巨大的机械体在浑浊水流中慢慢地移动，靠拢。

魔龙被斩断的时候，残躯分开掉下扬子江，相距几十米远。尽管断裂成两截，它并没有死亡，中枢控制系统仍完好。中枢位于后半段，发出信号，召唤前半段身体。

机械魔龙是用纳米金属制造，躯体的每一部分都有应激能力，相当于生物的神经丛。在中枢系统的指挥下，两段残躯像蚯蚓一样蠕动，爬过大片泥沙，最终凑在了一起。

接着，断口处变软，互相渗透、融合，重新连接成一体。原本受伤的地方平整光滑，看不出丝毫异常。

机械魔龙向水面外发射能量波，一种专用于侦测生物的信号，非五行能量，修道者无法察觉。很快信号返回到接收器，显示出探查结果。那个给予它重创的生物正在与另一个生物战斗，而抢走暗物质能源的生物在几十米外。

魔龙具备非常高的战斗智能，知晓谁更具威胁。备用能量所剩无几，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先突击消灭前一个，再从后一个那里抢回暗物质。

它静悄悄上浮，抵达水面时，骤然腾空，直扑苏离，同时口中喷出一个西瓜大的白光球。

江水掀起了七八米高的巨浪，魔龙挟带着无数的水花冲天而起，夭矫蓬勃，在阴暗天色和低矮云层的衬托下，显得无比威猛、恐怖。

修道者一片慌乱。刚才眼睁睁看着它被砍断，怎么又变得完好无损？而且气势更迫人，攻击更凶悍。难道说，这是魔王将重临人间的前兆？

苏离正全力与木一渺周旋，遭遇意料外的魔龙袭击，登时陷入窘境。

“天女织梭”的长处是计算精准，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力不少一份力，一环扣一环。缺点也同样在于此，一旦有漏算，将牵一发动全身，破绽成倍地扩大。

当归见势不妙，慌忙拔刀冲上去。

苏离刚架开木一渺的剑气，魔龙发射的光球便来到身前。光球蕴含数千度高温，与萧柝的“八地狱火”魔功相似，是一个等离子体。

苏离感受到了危险，不顾一切，凝聚起全部真气，将飞鱼剑对准光球。

她具有接引石能量，再加上体质特殊，居然顶住了火性能量的冲击。光球被遏止住，悬停在空中。苏离将暗能量通过飞鱼剑遥遥输入光球内，一点点转化超高浓度的火性能量。

木一渺还算够场面，没有趁人之危，停止了攻击。但也没帮忙，只袖手旁观。

一眨眼的工夫，机械魔龙接踵而至，巨大的脑袋撞向苏离。当归赶到，连发数刀，一只蓝色的天鹅飞起，迎上前。

“魂丹！”有修道者惊叫。

另一人说道：“这小子的魂丹不是螃蟹么，难道他有两种？”

“胡扯，一个人绝练不出两种魂丹！”

先前当归同叶枫同室操戈时，曾放出一只巨大的螃蟹，现在又释放天鹅，令人匪夷所思。小小年纪修炼出魂丹已嫌过分，两个魂丹更是超出了想象。脑袋机灵的修道者想到，这可能是道术不是魂丹，然而能将道术操纵得如魂丹一样灵活、收发由心，也表明造诣非同小可。

有的人开始疑惑，莫非何当归才是圣者？

短短一小时内，当归和苏离轮番上演惊人的绝艺，来参加水神祭的修道者大开眼界。修道乃逆天行事，艰苦卓绝，人们在修炼中常感受到自然的伟力和自身的渺小，因此对天道十分敬畏。近一年来中州大陆乱象频生，有识者都隐约听到了大时代的脚步。每逢乱世，必有英雄。也许，今天在扬子江江宁坝，是见证历史的时刻，在场者将有幸见证伟大英雄们初次登上命运的舞台。

天鹅中包含有暗能量，魔龙不敢当其锋，硬生生止住前行的势头，躯体大幅度扭转躲开天鹅的飞行线路。随后，尾巴顺势横扫当归。

魔龙的尾巴上生满了金属倒刺，闪烁着锋利的光，猛戳过来。当归手疾眼快，用柴刀压住最上面的一根刺，借力飞出几米远。同时，他用真气指挥天鹅，回旋冲往魔龙的腹部。

砰，蓝光撞个正着，魔龙的金属躯壳上绽现一个大洞，以及十几条放射状裂纹。

那地方没有紧要的部件，魔龙的行动不受影响。它撇开当归，挥左翼打击苏离。苏离正用尽力量控制等离子光球，腾不出手招架。

当归再次挡在前面，举刀砍龙翼。金属翼非常宽大，有好几米长，即便砍断一小块，剩余的部分仍然能打到苏离。所以，当归没有放刀气远距离攻击，而是直接用刀背去架挡。

百胜刀与龙翼相交，巨大的力量震**，当归险些被抛出去。幸好他早有准备，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翼骨。饶是如此，手心被摩擦得血肉模糊，指骨似断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