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使徒乌班

当归的手伸向腰间百胜刀，握住刀柄，准备阻止海龙王行凶。

他的性格介于贺亚男和姬云飞之间，遇见危难之事会救助，同时又量力而行，牺牲自己帮助陌生人的胸怀尚不具备。海龙王展露出神乎其神的道法，当归自问难敌，便不想多管闲事。况且听双方对话，居氏夫妇自承有错在先，并非完全无辜。

可随后海龙王透露，吴有虚曾插手过，如果居氏夫妇是师父的朋友，那就不一样了。当归敬爱师父，师父的朋友等于是自己的朋友。紧跟着，海龙王声称要杀居苧蔻抵罪，令当归更加接受不了。在他看来，海龙王身为绝顶高手，杀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实在是有悖情理。

当归的柴刀拔出半截时，有人先一步站了出来。

在贵宾席上，有一位五十余岁的星罗人，生着灰白色头发和浅灰色眼眸，脸颊消瘦，身穿及地的宽大红袍。此人系新近造访荒月城的卐字教团使者，“十二使徒”之一的乌班。

乌班为在荒月城建立势力，频频拜访各方人物，包括居氏夫妇。后者无心介入教派之争，因对方态度殷勤，不好明着坚拒，便顺手给了一张婚礼请柬。

大主祭安南也在贵宾之列，与乌班的座位一在东一在西，隔着老远。居夫人细心，特意将两人分开。入场后，乌班出于礼貌，走过去同安南假惺惺打招呼，安南怀疑日前的刺客受他主使，因此冷嘲热讽，言辞尖锐。乌班莫名其妙，不由得大怒。

十二使徒在卐字教团中地位高超，仅次于七位紫袍大祭司，乌班在星罗国横行惯了，受不得委屈。而且他原本就把安南视作异教徒，叛乱分子，心内十分轻蔑和厌恶。

不过，乌班初来乍到，贸然挑战安南的地位有欠分寸，恐若其他人反感。所以，他强行咽下一口气。

神秘敌人乍然现身，掳掠新郎新娘，向主人寻仇，给乌班带来了机会。这次婚礼，萨多索等荒月城贵族富商倾巢而出，与居氏夫妇谈笑风生关系良好，乌班全看在眼里。如果能打退敌人，则一举两得，既送了人情，又竖立起乌班的威望。对照之下，安南什么都不做，自然被比下去了。

乌班迅速做出决定，要一展身手，让这些浅薄的东方人领略卐字教团的厉害。他抬手攥紧胸前悬挂的卐字架，高声背诵《教义》，一串星罗语飞快跳出口。

“神谕：伤人者伤己。”

随着咒语，虚空中**起能量涟漪，生成一面“镜子”。

镜子无形无质，其实是一层能量场构成的薄膜，可随施法者的心意反射一切外界能量。当归等修道者觉察到，空间中滋生一道非常纤薄似乎又非常致密坚韧的能量场，波动形式极其诡异。如果他们处于水巨龙的位置，当可看到，在无形的能量膜后面，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水巨龙。从这一点说，的的确确可算是镜子。

水巨龙没有生命，看不见自己的镜像。那个操纵水巨龙的人也不明就里，只感觉到庞大的压力迫近，明显是冲自己而来。于是他运转真气，令水巨龙向能量膜扑去。

在水巨龙行动的同时，镜子后的水巨龙镜像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方向相反。二者间略有区别，镜像龙距离镜面更近，在真实的水龙抵达前，率先从镜子里飞出来。

这个过程，就好像一条龙自虚无中穿出，凭空显形，引起广场上一片哗然。

新出现的水巨龙同原先的那条似一个模子刻印，难分彼此，最不可思议的是，肚子中也有三个人影由于巨龙的运动而上下翻飞。那是能量模拟的影像，非真人。

两条巨龙迎头碰撞在一起，轰然爆响，激起漫天水花。无数的水点从高空落下，宛若倾盆大雨。

人们惊慌失措，四下逃散，幸好小镇上人数有限，广场四面开阔，未酿成踩踏事故。

两条龙的较量很快见分晓，镜像全部破碎消散，真实水龙也损伤大半，维持不住完整的形态。那施法者收拢能量，残余的水缩成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圆球，居家三个孩子依然受困于其中。

乌班的造诣尚有所欠缺，若法术的威力百分百发挥，应当生成与原物体相等的能量镜像，互相彻底抵消。

此时，广场中人迹寥落，唯两个身形分外触目。一个红袍星罗人立于贵宾席前，是乌班；另一人站在椭圆长水池的岸边。

这是一名老者，看上去六十岁左右，布衣芒鞋，长手长脚，相貌朴实。他的身材并不特别高大，但不知为什么，给人以大山般的压倒气势。他在那里一站，就仿佛是世界的中心；他的随意一暼，便看进人内心的最深处。

海龙王。

当归和柳拾肆心底同时冒出三个字。

若他不是海龙王，更有谁人会是？除了眼前此人，还有谁配得上这个名字？既是窥破天道的至高修道者，又是统辖大洋的人世间君王。修道者常有，君王亦常有，集二者为一身的，在中州大陆上独一无二。

也正是直到这一刻，当归、柳拾肆才发觉海龙王的真身所在。之前海龙王施展强大绝伦的道术，操控水巨龙好一阵子，两人竟侦测不出能量的发源地，可见对方的功力实已臻化境。

“神谕之镜，你是卐字教团的人。”

海龙王开口了，目视乌班，语音浑厚，带着敕令天下的气度。

乌班原以为自己一动手，敌人当土崩瓦解，谁知势均力敌，甚至稍落下风。而神术的名称被一口叫出，更令人意外。“神谕之镜”是卐字教团的绝学之一，虽比不上“盖亚降临”等三大最高神术，却也非同凡响。

对面人目光平静，说话的声音也不大，然而使乌班心神浮动，生出胆怯之意。

乌班到底是杰出高手，在心中默颂盖亚之名，很快镇定下来。他以凛然的眼神回视，操着生硬的东方语，傲然说道：“我乃卐字教团十二使徒之一乌班，请问阁下大名？”

海龙王回答：“老夫海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