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生机

但是，花千枝说卫尉府讨好淳于长，对于卫晚霜来说的确是奇耻大辱。

“华倩柔，你既然都知道我当时是卫尉府的千金小姐，家父的官职原本就比淳于长高，我又何须去讨好淳于长那个只会谄媚邀宠的小人！”

花千枝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卫晚霜接着说：“当年的淳于长虽然备受皇太后和皇后的青睐，不过才是一个小小的黄门郎，也不值得我卫尉府去巴结。我堂堂卫氏满门忠烈，也不屑去做此等卑鄙龌龊之事。倒是那淳于长，因为觊觎卫尉一职，竭尽阿姨奉承之能事，害得我被贬至中山国。不过老天有眼，淳于长多行不义必自毙，最后的卫尉一职，依然是我卫氏担当。”

一番慷慨陈词，倒让花千枝顿生疑窦：没错，淳于长原来就是一个卑鄙小人，据说和许皇后还有肮脏的勾当，也才谋夺了卫尉职务。不过没多久，淳于长和许皇后的丑事暴露，淳于长身败名裂，身首异处。

尽管如此，花千枝依然不认输，冷笑道：“没错，现在的卫尉大人的确是姓卫，但却不是皇帝的近亲。你是不是还想攀上高枝，重新谋得一个封谥？”

“我呸！”

卫晚霜为花千枝此等心事感到恶心。当年的好姐妹，就因为理想不同铸成大错，如今反目成仇。

“我卫晚霜最恶心的就是贪慕功名之辈！只想做一个怡然自得的养花人，和心爱的人终身厮守。无奈造化弄人，注定一生孤独……”

“卫晚霜，我不是来听你抒**感的，今天我们狭路相逢，你恐怕也无法回云雾山养花了！”

花千枝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卫晚霜的花言巧语蒙蔽了。淳于长死了，花家的十三个冤魂算是可以瞑目，但是活着的人，却咽不下这口气。

“你无须狡辩，当时你们卫家已经感到王莽和淳于长的势力逐渐壮大，卫家要不赶紧攀上高枝，恐怕就会被贬谪到中山国。于是就想通过淳于长搭线，攀上许皇后这根高枝。只是你万万没想到许皇后因为生下一个死婴，被皇上打入冷宫……”

卫晚霜气得直咬牙，恨不得一口咬碎花千枝。

“华倩柔，你连死人都要糟践，你就不怕报应吗？许皇后生下死婴的事情，都是赵氏编出来陷害许皇后的鬼话？你说她产下了死婴，你亲看见的吗？”

花千枝嘴角**，隐隐冷笑，从牙缝里阴冷地挤出的话和夜风一样的寒冷：“我是没看见，但是我听见了。18年前那个夏天，我跟着父亲入宫，陪皇太后赏花，当时，淳于长也在……”

……

公元前18年夏，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勃勃生机。

皇太后光御花园，淳于长陪在身边。

华拓虽然厌烦淳于长，但是皇太后是淳于长的亲姨娘，这层关系华拓打死也攀不上。于是只好带着女儿，不远不近地跟在皇太后的后面，只等淳于长那厮赶紧离开，再听皇太后的差遣。

“贤侄啊……听说皇后的长定殿……有一株旷世奇花，叫做缠枝牡丹，那花儿……三季花开香飘十里，哀家偶尔也能闻到那花香，着实……沁人心脾……”

淳于长顿时浑身颤抖。

没错，许皇后一直吵着要寻找缠枝牡丹，淳于长就托人从洛阳弄拿过来了一株鹤翎红。这鹤翎红倒也算是牡丹中的极品，但是和缠枝牡丹相比，就犹如一个是花仙子，一个是花童。

现在突然听到皇太后念叨期缠枝牡丹，他不被吓掉点魂儿，就不是个正常人了。

宫廷里，谁也没见过缠枝牡丹，假如皇太后真的误会是淳于长送了缠枝牡丹给许皇后，问题就严重了。

于是战战兢兢，想从谎言里寻找一下生机。

“禀太后，缠枝牡丹……只是一个传说，皇后那边的……想必是还没有黄花魁珍贵的普通牡丹……”

淳于长撒谎也是有点底气的。

因为普天之下，谁也没有见过缠枝牡丹，只听说此花三季花开，飘香百里，却没有让人闻过香味。

也有人传言，有人在洛阳的云雾山里的确发现了缠枝牡丹，说是发现，也只是嗅到了传说中的香味而已，比牡丹的清香更浓郁，随风飘至十里之外。

但是最终没有人见到缠枝牡丹的阵容，也不知道那花香是怎么来的。

皇太后自然也没见过真正的缠枝牡丹。就算见到了，也无法检验出缠枝牡丹的真伪。

再说了，淳于长送给许皇后的那株牡丹，的确不是缠枝牡丹。不过他的确一直在为许皇后寻找缠枝牡丹。自己的姨娘已经老了，权力最终要落到许皇后的手里。只是这些年许皇后实在不争气，要是给皇上生个儿子，淳于长的这盘棋就下对了。

皇太后突然长叹一声：“晦气！老天爷也要和我大汉皇室过不去嘛？！”

这罪名可大了，一株牡丹花，和大汉江山有什么关系？

淳于长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却听皇太后又愤然道：“皇后不争气，一个个嫔妃也都不争气；牡丹不争气，整个花园也都不争气。一株株也都萎靡不振，都没有一个鲜活的样儿。”

皇太后无端地责怪着花儿，淳于长的身子立即弓得像一只虾，不敢应答半句。

而华倩柔听到皇太后和淳于长的对话后，悄悄地记在了心里。

她的父亲华拓虽然是乐府的官员，但是没有实权。要是能寻来一株缠枝牡丹……

淳于长也是心事重重，鼠目斜射，环扫方圆三丈范围，心里纳闷：正值盛夏，御花园里百花争艳，那些花儿怎么看都比宫女亮眼，但是在皇太后眼里，怎么就都成了枯枝烂草了！

看来，皇太后痴迷缠枝牡丹已经到了着魔的地步了。

但是，许皇后和自己的那层关系……

姨娘已经老了，但是今天的皇后，就是未来的皇太后……这该如何是好？

心里胡思乱想着、就那么微微驼着背跟在后面，学着他姨娘，别扭地迈着碎步亦步亦趋。

其实，皇太后的心事也不能说就和这些花儿无关，一个人的心情，环境的影响很重要。一朵花儿的盛开，会让人忧郁消散；而一片落叶的飘飞，自会撩动无限惆怅……

最近五年，皇太后的心情一直就很差。每次郁闷，她总会到御花园里散散心。但是御花园里的勃勃生机，却丝毫提不起她的兴趣。

反倒觉得这些花儿不赏脸，给自己平添了许多忧伤。

花儿不懂事，淳于长却很懂事。

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娘心里不悦，倒不如赏侄儿两巴掌，或许会好受一些……”